漫步在大自然的入口(组诗)
□华海
与一棵龙眼树对坐
在树林里漫步,抬头看见葱茏的树冠
内心纷乱时,生命就会被事务充满
变得沉重、浑浊、灰暗
你怎么会听到鸟在枝头密语?
怎么会看到树叶在阳光下接近透明
一只只蜜蜂围着野花飞绕的踪影?
让身体随心而动或者安静
亦如溪水的涌流和沉淀
让水回到水,让石头回到石头
返回一座山,也是在返回
一棵树秋天的记忆和梦境
清风阵阵,与一棵龙眼树对坐
你也结满果实,丰盈而谦卑
学会把天空留给飞鸟、云霞和繁星
乡间的稻草人
田野上,一根竹竿一顶草帽
替代的稻草人
在风中,舞动红色塑料薄膜的腰身
这位21世纪的稻草人就是你的化身
在一阵晨风中比你更鲜明
也更轻灵,它与觅食的鸟雀之间
保持的某种距离和婉拒
把“不”字用手语说得更微妙
当然,这是建立在雀鸟误读语境中的
张力关系,就像推敲诗中的一个词与
另一个词,在矛盾碰撞中的和谐音韵
你的兄弟,就在不远处的渠边
用木勺给干渴的豆苗浇水
早晨的天空,正在燃烧着一团火云
稻草人站在田野上,像一个符号标识
沉静地用手语说话
草本篇
山苍籽、油茶籽,把花粉的香气
收藏,浓缩成情感的液体
土茯苓和五指毛桃,结伴
在石缝里,用根滋养不同脾气
还有艾根、山药、茨实
溪黄、苦斋、五叶神、枸杞子……
七十二味药,都源于泥土气息
二十四节气,在植物的花叶上采集
日光和雨雪
济世悬壶的大医,来自大地
在大地的深处,藏着一卷无字天书
百水汇河洛,万物本一物
我恍惚见到他,鹤发童颜的宗师
不着一言
一阵深秋的风吹过去,是另一种话语
每株植物用手语回复,鸟雀以歌应答
我身体里的暗疾,总有一味草药
大地的外伤啊,谁能掏出心灵秘方?
一个细节
小鸟站在高压电缆的水泥桩上
也许,小鸟把水泥桩当作了老树桩
它也并不知道高压电缆的危险
正被踩在自己的脚下
这是一只黑色小鸟
我站在几米外,不敢惊动它
它乌黑如夜的羽毛中
露出一道白色的雪痕
不知名的黑鸟就站在高压电缆上
我低下头,看看脚下
进入鸟鸣、流水和花开
总在想,有一种进入鸟鸣、流水和
花开的方式。在我的意念中
一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石径通向
云雾中的森林。然而
逐渐臃肿的身体无法进入事物入口
只能让灵魂化为一阵山风或一股
轻盈之气盘旋而上
在此生的幻觉和真实行为之间
是生命的维度
我一直尝试着另一种可能--
翻译一只鸟说的话和没说出的意味
学习一条溪流在乱石中不断迂回
寻找表达的通透和清冽
这是我在笔架山中偷闲时的日课
当内心纠结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想
只让自己回到季节的循环往复
回到一棵树的年轮和安宁
迷醉的春天
蝴蝶,在杜鹃花丛自我迷失
不停地绕圈,飞不出香气的陷阱
蜜蜂,更是被油菜花迷了心窍
在嗡嗡的震荡里,与风的翘膀擦碰出
轻微疼痛,兔子的红耳朵
被野地里太多的声音吵得耳鸣
野鸽子短暂色盲,是遇上一大片
杏花和八重樱,听觉扰乱了视觉
眼睛也欺骗嘴巴,在大罗山上
美色里微微的毒,如同沉醉中
摇晃的晕,美学的测不准定理
被一群白头翁学究研讨,却无从验证
我在缠绕和迷糊中,辨不清泉溪边的
虫鸣,把布谷的啼唤当作某人的呼叫
词语的工匠
发现一座新的山岭或一条溪流
遇到一种尚未命名的植物或动物
在语言中虚拟,是片刻之间发生的事
而它,也可生成一个独立自足的空间
时间将重新开始,你是词语的工匠
用自然的语法构筑一间木房子
让流浪的风居住,让疼痛的野花居住
其实,木房子只建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它比肉体要小,比心灵还小
却装得下山中所有无所依归的灵魂
终其一生,写字人一直捕风捉影
在水流上画云,在云彩上筑城
让假想的静福山,收留失巢的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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