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t 0366
郑文焯 词稿十六首(樵风乐府期间 初稿 未见稿)
清写本
(清)郑文焯
1册16页
纸本
28.7×16.6 cm.
提要:此册郑氏词稿共收十六帧,有词《高阳台》《浣溪沙》《思佳客》《一梦红》《彩云归》《踏莎行》《念奴娇》(二首)《夜半乐》《瑞鹤仙》《拜星月慢》《庆春宫》《摸鱼子》《梦芙蓉》《水龙吟》(二首)。书迹均为郑氏亲笔,所用均为花笺。
经对比发现,此册内的词稿多数与已知的稿本、刻本均不相同,或为新发现的一稿,对于“考察其创作的动态过程”有重要价值。
此册所集诗稿主要集中于郑文焯诗词创作的最高峰——樵风乐府时期。
词集稿本中保存了不少自注,这些自注或关涉到郑氏创作时的心境,或关涉到其人际交往(如陈锐、朱祖谋),对于研读郑词及研究其词学都具有重要意义。
估价:RMB 100,000-110,000
郑文焯像
郑文焯(1856-1918),字俊臣,号小坡,又号叔问,晚号鹤、鹤公、鹤翁、鹤道人,别署冷红词客,尝梦游石芝崦,见素鹤翔于云间,因自号石芝崦主及大鹤山人,奉天铁岭(今属辽宁)人,隶正黄旗汉军籍,而托为郑玄后裔,自称高密郑氏。光绪举人,曾任内阁中书,后旅居苏州。工诗词,通音律,擅书画,懂医道,长于金石古器之鉴,而以词人著称于世,其词多表现对清王朝覆灭的悲痛,所著有《大鹤山房全集》。
新发现之郑文焯樵风诗稿小考
郑文焯为清季四大词人之一,在当时就词名甚盛。吴梅在《词学通论》中说:“近三十年中,南则小坡,北则幼遐,当时作者,未能或之先矣。”此册郑氏词稿共收十六帧,有词《高阳台》《浣溪沙》《思佳客》《一梦红》《彩云归》《踏莎行》《念奴娇》(二首)《夜半乐》《瑞鹤仙》《拜星月慢》《庆春宫》《摸鱼子》《梦芙蓉》《水龙吟》(二首)。书迹均为郑氏亲笔,所用均为花笺。
作为历史上的重要词人,对于郑文焯的词学研究向来为学界所重。然而,受于资料所困,多数学者的研究限于流传于世的刻本,部分学者意识到稿本与刻本相较的重要性,指出“通过对词集稿本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郑氏创作的动态过程及创作心境。郑文焯稿本词作与刻本词作往往会有不同,刻本展现的是其作品的最终形态,而稿本则是最初的形态,比勘稿本与刻本的不同,可以考察词人创作的动态过程,探究这一变化过程,也可以深化对郑氏创作的研究。”
《庆春宫·同羁夜集秋晚叙意》
经对比发现,此册内的词稿多数与已知的稿本、刻本均不相同,或为新发现的一稿,对于“考察其创作的动态过程”有重要价值。取《庆春宫·同羁夜集秋晚叙意》一词进行比较:(刻本标蓝色,已知稿本标绿色,拍品标橙色,拍品与已知刻本稿本均不相同处标红色)
上述对比可见,仅《庆春宫》一首就与已知本有七处不同。其余多首也如此情况,此处不一一列举。至于各个稿本之间的前后关系,尚不能明确判断,但就词句与最后流行的刻本相比较,可见相距甚大,此外,册内共有四处落“初稿”,更提高了这些词句较为接近初创的可能。
册内四处“初稿”
从手稿中可以看出词人不断修改词作的勤勉,以及在词句的斟酌上费尽心血。比较刻本与多个稿本我们大略可以厘出两个主题:一为感叹光阴速逝,怀才不遇,空老江南;一为忧国之将亡,愤慨振起之无望,空有无奈之哀怨。总结各个稿本中的句子,可以体味词人在两个主题之间的摇摆。最终,在刻本中,达到在严于声律的基础上将主题分立,使得要表达的意旨得到强化效果。稿本到刻本的修改过程,就是郑文焯创作时精益求精的过程。
此册所集诗稿主要集中于郑文焯诗词创作的最高峰——樵风乐府时期。郑文焯早年实不喜作词,他在致张尔田书云:“研经余日,未尝废文,独于词学,深鄙夷之。故本朝诸名家,悉未到眼一字。为词实自丙戌岁始,入手即爱白石骚雅。”郑氏早年将大量精力用于作诗与研经,年近而立之年,方才专心于词,在此后三十余年的时间里,他创作了丰富的词作。根据刻本统计,郑文焯在1881-1888年(26-32岁)期间作瘦碧诗词75首;1889-1896年(33-40岁)期间作冷红词145首;1896-1901年(40-45岁)期间作比竹余音词157首;1902-1910年(46-54岁)期间作樵风乐府词217首;1910-1912年(54-56岁)期间作苕华诗余61首。可见,樵风乐府时期绝对是郑氏创作的高峰期。这一时期,正逢郑文焯不赴朝廷补行的辛丑会试(1903),自刻“江南退士”之印,以示绝意仕进。此时的吴中山水再次成为他安放身心的场所,隐遁山林也成了郑词最大的主题。
统计拍品内有落款词曲书写时间:
此外,没有写明具体时间的词篇中有四篇直接落有“樵风”,即《念奴娇》樵风小稿、《瑞鹤仙》樵风词客、《拜星月慢》樵风客未定草、《水龙吟》题樵风乐府。这些也基本可以归为“樵风乐府时期”之书。又,1898年,郑氏进京会试,从王鹏运邀请其加入咫村词社并赠新刊《清真集》,自此之后的十余年,郑氏辛勤批校清真词三十余过,对清真词艺倍加推崇,也因此,比竹、樵风两个时期是郑文焯学习清真词最为集中的阶段,此后的作品中也可以发现和清真词的许多内容,拍品《拜星月慢》一词 “秋怀和清真”就是很好的体现。
《水龙吟》
值得注意的是,词集稿本中保存了不少自注,这些自注或关涉到郑氏创作时的心境,或关涉到其人际交往,对于研读郑词及研究其词学都具有重要意义。例如拍品
《高阳台》中记:
伯弢见过,吴小城东墅,将有探梅西崦之约,余病未能,匆匆别去,念其白门寥落,歌以寄怀。(《樵风乐府》卷六刊行本记:伯弢见过,将寻太尉看梅之约,余病未能,匆匆别去,念其白门寥落,赋以寄怀)
《浣溪沙》中记:
戊申九日晚泊斟酌稿作题糕小饮,沤公和梦窗龙山会见示,却以短歌训之。
《一梦红》中记:
梅炎藻夏,斐几余清,悠然成咏,叔问初稿。
《彩云归》中记:
每诵唐吴融何事从来好时节,只将惆怅付词人。为之三叹,合此词中用其诗义写之。
《水龙吟》中记:
人日寻梅吴小城,感怀关陇故人。
《水龙吟》中记:
武陵陈锐伯弢。
这些在刻本及流行于世的词稿中均未能查到完全相同的记录。因此毫无疑问是仅属于这一稿的自注。在这些自注中,提及陈锐和沤公两个人,以及吴小城一处地点。
郑文焯出身兰锜,而后旅食江南,游历诸方,又先后三十余年担任巡抚幕僚,结识了颇多官僚,再加之他在诗词、书画、金石、医学、印学等方面无所不通,因而其一生交友非常广泛,与其交集的人有俞越、彭玉麟、潘祖荫、张文虎、李鸿裔、顾沄、吴昌硕、姚觐元、洪钧、陈寿昌、易顺鼎、冯煦、况周颐、王闿运、陈启泰、费念慈、王鹏运、梁启超、吴昌绶、郑孝胥、徐乃昌、陈三立、夏敬观、李瑞清、吴梅、于右任、沈曾植、黄侃、康有为、袁克文等。
文中所提陈锐虽是郑文焯后期创作时的重要词友,二人唱酬往还颇多。陈锐,字纯芳、一字伯涛,又字伯弢、伯韬,号褒(抱)碧,自号裒碧斋主。湖南武陵人。官江苏试用知县。王闿运弟子。诗词并工,以词见重于世,有《衰碧斋词》,另有《褒碧斋词话》。陈锐与文焯相交后开始作词。
沤公概为朱祖谋。光绪戊戌(1898),郑文焯进京应会试,王鹏运邀入咫村词社,与朱祖谋结识。祖谋,字古微,后改名孝臧,一字藿生,号沤尹,又号彊村。浙江归安(今湖州)人。曾任广东学政,后引病辞官,卜居苏州。辛亥后,以遗老自居,填词赋诗,以校勘词籍为业。有《彊村语业》三卷,校刻《彊村丛书》,有功词学不浅,另编有《湖州词征》等。朱祖谋与郑文焯同为“晚清四大家”之一,自从咫村词社结识后,二人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庚子国变及《春蜇吟》唱和时,郑文焯与王、朱二人声气相通。王鹏运去世后,彊村是郑氏最亲密、相交最久的词学伙伴。不仅在创作上互相唱和慰藉,在词籍校勘上也是往来密切。朱祖谋曾为郑氏刻《苕雅余集》,又与夏敬观等一起为郑氏刊刻其所撰《清真词》校本,可以说二人是清季民初词坛真正的词学同志。通过此稿,我们可以知道,刊行本之“同羁夜集秋晚叙意”更为准确的创作时间应为入冬之际,且《庆春宫》与《浣溪沙》都是与沤公相讨过。
“吴小城”是郑文焯五十岁左右,在孝义坊内买下的五亩地,筑建名称“吴小城”。“吴小城”筑室数间,从邓尉山迁来梅、竹花卉,极幽蒨之致,东则高冈逶迤。可惜的是,郑文焯亡故后,“吴小城”很快便易主了,至今已踪形全无。
聊得浮生作隐沦,“樵风”故事契合郑姓,又契合郑氏以鹤为号的寓意。鹤占“樵风”,往还山林,得山水之乐就是这一时期郑文焯的心理愿望。此十六帧郑氏诗稿的出现不仅为我们提供了郑词研究的新内容,为该十六首词的创作过程补充了新的路径阶梯,同时还让我们得以一窥其创作生涯中最为顶峰时期的书法艺术,以及与友人的交往。严迪昌先生说:“‘清末四家’中,郑文焯的《樵风乐府》表现出一种隐逸气”。得观此册,“隐逸气”就有了最真切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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