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学书体会

草书大象  宋步升

学到知羞处   自知艺不精

吾书“俗”了，人俗字也俗；“道”是庸俗容易而通俗难。学书法：日久生俗，俗是个长过程，后期最难的是脱“俗”，写出“自然风格”。

草书大象，大象无形胜有形；脱俗得道.“妙道”大象,如风行水上“道法自然”，“自然而然”。

 草书大象（元明问道）

 “草书大象,大象矛盾”。过去没见有这个提法，我觉得草书与天、地、人一样——大象；老子论道：有“混混沌沌”“无像无音、浑然一体”之说,正是小道大象。一画起，万物生，不方不圆，象什么，难于言表。“夏云多变化”，变化无穷，就是大象。南朝`王僧虔《笔意赞》句：“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以斯言之，岂易多得？”。关键是“妙道”、“大象”，其实就是“道法自然”，大象风格。业余爱好者，喜欢与同行交流，可能失言，同行一笑。

我的学书原则：

一是不“造”字，确保字字“构件”有源，因为我无权造字；再说“构件”已基本形成标准，俗成。

二是学“约定俗成”的，不学“鬼不识”。有个别“高人”，专造“鬼不识”，不警惕会浪费时间，因为那不是书法；

三是学大家的，中国书法是集体智慧，古今中外，中国字没有人认完、写完；无论是碑、是帖，再好的作品，具体到人、到字各有千秋优劣，包括“二王”；相对经典工具书更“保险”，有根有据有古法法。

四是不分朝野，无论是山中宰相还是皖南布衣，谁好学谁，谁美学谁。个别无名氏作品，并不比“二王”差；王羲之能书,真`行`草各体,王的书法作范本没错;但二王不是神,不然，韩愈不会在【石鼓歌】中提出“羲之俗书趁姿媚，数纸尚可博白鹅”的诗句。再说王献之自称梦中神授笔法，纯属骗局，都是学来的。习草临摹，选学明以前的好，因清人草书精品罕见。据说清·扬州八怪崛起时，形成朝野之分，朝有山中宰相-刘墉（1719-1804），南有皖南布衣-邓石如(1743-1805),但草书少见。再说民国时期有不少文化人、书法家因受清人（书论）误导，学碑没学贴，后悔莫及。

我学书体会有三：

一是“入门”难，因为是描字，领会法理、入阁描红、摸索中峰、养性阶段；

二是“学到知羞处”也难，因为是画字，照猫画虎、学筑峰、练间架、模仿阶段；

三是“写出自己满意的(精品)”更难，因为是刷字，创作体会、依法经营阶段；上道后，学到知羞处，成功与否；经营位置和书法的大法起决定作用，否则，最多成“一字书家”（何绍基评山东一书家）。

书法不是“写字”，随便刷的是应酬；随意“刷”的才有品位。观帖可见，精品靠千锤百炼，需要高素质、真功夫。观察历代名家，多为友情凭几而书，精品不多应酬多，千古绝唱屈指可数。包括“二王”在内，大作稀罕。难怪清代评帖只盖“神品”印，未见有“妙、能、逸”品盖印的。

我学书几十年来，在门外转了十几年，三十岁后觉得“入门”了；五十岁后自鉴：“学到知羞处，自知艺不精”。总结学书过程，没有写过自己满意的作品。我想，可能是因为追求完美的原因。可是在与同行交流中，同行有同感。可见精品稀罕非偶然，书家终生学习，活到老学到老，追求完美，八十岁临帖不奇怪。再说，精品是在特定条件下完成的，这一点孙过庭讲的很清楚：“又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雕疏，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ju)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阑，五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笔畅。畅无不适，蒙无所从。”对书家来说，“乖”与“合”及天时、工具、心志等极为重要.如果五种不合的情况同时赶在一起，则思想僵化手无所措；如果五种合的情况同时交会到一块，则思维敏捷手笔爽畅。手笔爽畅则无不适，手笔迷蒙则无所从。包括王羲之后写的一百幅【兰亭】，没有一幅如愿；正如毛主席在谈到艺术争议问题时那句话：“没个好”。

还有[书谱]中：“当仁者得意忘言，罕陈其要；企学者希风叙妙，虽述犹疏。徒立其工，未敷厥旨。不揆(kui)庸昧，辄效所明；庶欲弘既往之风规，导将来之器识，除繁去滥，睹迹明心者焉。”的确，大多书家写一幅好字只顾得欣赏而不总结经验，也很少讲述心得要点。企望学习书法的人总是希望教导者叙述得清楚一点，但实际上听了他们的讲述以后又觉得不甚了了，徒然费了很多工夫，却未能达其旨义。孙过庭因自谦讲：自己不揣度资质愚钝才识浅薄，奉献出实践证明很有效的经验，希望能够弘扬前人的风范和法度，启导将来有才识的学者，除繁去滥，使人一看就能明白。这实际是书法理论导向问题，含糊的“书理”一直延续至今；还是仲尼那句：“五十知命，七十从心”有远见。

分析名家特点,一是素质高，内外功底过人；二是有品位，美德和自谦是他们的共同特点；据说，王献之因品行、艺德原因，喜欢“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几千幅作品彼唐人烧了。三是可见作品多是信札、应酬和稿件，有小过而不失大雅，多属“无意佳乃佳”之作。从王羲之到于右任，注重探索，创作时“笔不停止--落笔不作势--纯任自然--自迅速--自轻快--自美丽”（详见：于右任写字歌）。于老“挖根探源，以法护道”，曾寄语他的秘书王克亮先生：“为万世开太平，此吾草之任也。”他学大家，追二王，其作品遗貌趣神，不计工拙，自然天成。与清人评书的 “神品：上也，无过之者。能品：功也，无过处者。妙品：巧也，匠心独到者。逸品：飘也，如闲云游天”不矛盾。先生用心写“志”，百余幅作品，清楚、准确，干净利索，无一圈圈点点。再看看傅山在《作字示儿孙》五古诗跋文中提出的“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足以回临池既倒之狂澜矣。”论句，充分说明了艺术评论中的拙和巧，丑和美是一组对立统一的审美范畴。他所谓的拙，即发扬朴素自然，排斥矫揉造作。“写字无奇巧，只有正拙，正极奇生，归于大巧若拙已矣。”这一特点在于老作品中十分明显。

分析书评标准，未见规范标准细则，可能是较之其他艺术，难以名状，难以言表，“只能神授不言传” 的原因（注：晚清书法诗句），书法艺术欣赏才陷入困境。神秘而含糊的理念，让后学者虽有“法”可依，又有难度，不能真正起到学优汰劣的作用，世世代代都在摸索，大多人书俱老。包括新中国杰出的书法家毛泽东这样的天才、伟人，书法也是在六十岁前后行草书才达到“状同楚汉相攻战”的高锋。（这一点：毛主席一九五七年一月十一日【关于诗的一封信】讲的很清楚“抄寄另纸，请加审处”，说明新中国发行他的诗词是后抄件，可以想象，战争年代，一无条件，二无心情。可以说，人民领袖-毛泽东，本无心做书法家。

观“书圣”的【兰亭】，同因草稿而自然美丽。清人只加盖了“神品”印。因宋以后“逸品”高高在上，很难说宋人对“天下第一”没有看法。再说，世上有没有兰亭至今还是问号，据说唐·李世民在民间收集的（兰亭）是王羲之七代孙智永造假，但智永必定也是“大家”。

就唐以后临摹的八种【兰亭】而言，同样因书家素质、品位高而“形、神、义、意”（宋步升著中国草书辨认入门句）兼备。分析兰亭背景，因“书圣”属公认，否则，唐·圣上难定“天下第一”。这一点书法家都能理会到。明白人自会欣赏，会欣赏才上道。

学书自乐，写字不难作书难。会写汉字者，据说世界上有近二十多亿人，而书法家几千年来公认的“大家”不足百人（清版·【草书汇】只选了87位书家作品，加10名“皇上”也不过百人）。古云：“书者有三要：天分第一，多见次之，多写又次之。”我看，其实，天才就是比常人聪明点，也靠后天刻苦学习，形成个人风格，不学同样一事无成。

史无神童，可有童子功，又有大器晚成，人书俱老；

草书大象，大象矛盾。如兵法又如佛法，万法归一含哲理；（注：杜甫有“苦縣光和尚骨立，書貴瘦硬方通神。”诗句，蘇軾《孫莘老求墨妙亭詩》：有“杜陵評書貴瘦硬，此論未公吾不憑。利害肥瘦各有態，玉環飛燕誰敢憎。”）诗句。

书求意在笔先，可又有“无意佳乃佳”之境；（注：东坡语）

书法奇怪，怪人神授！（如：张旭·怀素）“可能就是那种灵气流动、思路明畅、精神清新活泼而自得自在的佛、道境界，也是学而知之。”也可能“唯笔软则奇怪生焉”。（东汉蔡邕语）

再看异国文字，朝、韩文字象小篆，“小篆笔趣”,日本文字似章草，“章草笔法”,都在甲骨文之后。难怪世人公认，中国书法是世界最高艺术：“最能代表中国艺术的是中国书法，最能代表中国书法艺术的是中国草书”。（见：中国书法杂志）

其实,兵无常阵，书无定形，随意就近，源于自然随自然；“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见：老子道德经）草书大象，大象无形胜有形。是李白的【草书歌行】泄漏了天机。

李白赞怀素七古:草书歌行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

笔锋杀尽中山兔。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厢，宣州石砚墨色光。吾师醉后倚绳床，

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怳怳如闻神鬼惊，

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王逸少，张伯英，

古来几许浪得名。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太白草书歌行告诉世人草书大象。也说明，书法只表现天地人间、万象万物的筋、骨、血、肉等追求灵性，不象其他艺术具体造型，有音乐、舞蹈等其它艺术的韵味，都不具体。当今名家，将书家分为：“天才、大才、中才、下才”有一定的科学道理，是有人学成书法家，有人一生“门外汉”。这是因“难言表”，才有“贵天生”和“神授”之说。虽然东坡居士怀疑李白【草书歌行】为唐代僧人藏真（钱怀素）自作诗，可怀素并非俗人。再说，就人品，可能性不大。

再看孙过庭【书谱】“……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姿，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也是草书大象。

事实：无论天才还是特异功能，大家都靠修炼“内外”功，不同的本质、内外功、文化素质、阅历、见识等，导致书家一人一面，师不传徒，父不传子（师传不了徒，师字师体，徒字徒体；父传不了子，羲之是羲之，献之是献之，），各写各的字。细品古帖，无论那一种书体，没发现有风格、面貌完全相同的书家，说明谁也学不来谁的本质,才出现了，二王体、欧体、柳体、赵体等不同的“体势”风格。后世大家都在“照猫画虎”，学“大家”的帖，写自己的字。书法如人之脸面，有点象或象XX的字是真，因为大家都在互相学习，深究肯定有别。

草书如同于世人各自指纹，没有重复的。草签才能代替指纹，在日常公文上签阅、审签等，在法定文书上签字画押--合法。

清·学书捷要中说：“学书未有不从规矩而入，亦未有不从规矩而出，及乎书道既成，则画沙、印泥，从心所欲，无往不通。所谓因筌得鱼，得鱼忘筌”这算上道。

对书家而言，学书自乐，活到老学到老，生命不息，学书不止。誓与书法共存亡，为的是开心愉快！

心画斋主：原名（元明） 欢迎交流！

             二0一二年十二月修稿 

 注:

1·心画斋主人：宋步升  艺名：原名、元明；

2·古云等语言出自古今名家，几十年了，已经记不清具体出处和人名了。特此说明！

3·部分加粗，自认重点。

4·我是业余爱好者，喜欢与同行交流，难免失言，同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