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晚报》
轻易炒上天价 方便“黑金”变白
批评家江因风揭示艺术品洗钱内幕
林明杰
近来，艺术批评家江因风像是一头莽牛闯入了瓷器店，以其毫无顾忌的大胆批评在中国艺术品市场激起阵阵硝烟。最为震撼的是，他不断在个人微博、博客以及接受采访中，指名道姓地质疑某些知名艺术品投资人、某些天价书画和古董以及“中国当代艺术”名家作品涉嫌洗钱。
江因风指出，2005年后，艺术品洗钱成为涉华国际洗钱组织洗钱的重要渠道。中国形成庞大的艺术品洗钱黑金，与中国反洗钱政策和中国黑金的上游犯罪相关。2005年之前中国黑金通过传统金融体系和地下钱庄洗钱比较多，2005年中国的金融体系对反洗钱抓得很紧，中国的《反洗钱法》也在2006年出台，2005年之后中国的洗钱渠道就完全改变了，艺术品成为了最重要的洗钱渠道之一。中国艺术品市场在2005年后开始爆炸式地增长，核心原因就是洗钱，而中国艺术品在短短几年内被洗钱炒高了几百倍。
艺术品因何适于洗钱？
艺术品有几个特点，决定了它适于洗钱。
首先是价值认定没有权威机构也没有估价标准，可以轻易炒上天价。金缕玉衣被评估为24亿元，若不是买家因为诈骗被调查，谁能推翻史树青、杨伯达等5位顶级专家的估价？艺术品的价格完全在于买家愿意出多少钱，因此价格容易操纵。《砥柱铭》刚拍完，买家王耀辉控制的公司就以此作抵押品，豪圈了4.5亿元的信托资金。
其次是天价艺术品交易方不透明。要洗钱必须把普通艺术品炒成天价，而国内《拍卖法》规定，拍卖公司有权利对买卖双方的真实资料保密。《反洗钱法》主要是监控金融机构的大额交易和可疑交易，但不涉及对可疑的天价艺术品交易进行调查，留下了监管的空白地带。
第三是艺术品容易跨国交易和转移。国内用来洗钱的艺术品主要是油画、国画这些便于携带和转移的类型，并且容易进行更隐蔽的跨国操控，将一些艺术家的作品在两三年内从十几万元炒到几千万元。
艺术品如何进行洗钱？
天价艺术品已成为洗钱、贪污、融资和变相集资的最好方式之一。
最简单的手法，就是艺术品贿赂，比如B送给A一件艺术品，然后由A将艺术品送拍，再由B出100万元购买，这就相当于A变相收受100万元贿赂。当然这种做法比较简单，容易被查出。复杂的做法主要有三种：
一是黑钱洗白。假设A需要将数亿元黑金变成合法收入，那么就可以在市场上以30万元每张的价格购入艺术家B的作品，一两年后将画送拍，通过跨国洗钱组织在不同的拍卖场安排不同的人用1000万元至3000万元的天价拍走。当然，这些钱由A的黑金来支付，这样黑金就以艺术的名义被洗白了，最后又回到A的手中。
二是贪污式洗钱。假设A手中可以操控100亿元公有资产，就可以成立艺术投资机构或美术馆。接下来，A就找到B联手做局，将B送拍的值1000万元的艺术品炒至1亿元，那么多出来的9000万元就可以化公为私，由A和B协商分享。
三是关联洗钱。有些天价交易并非买卖双方获益，而是为与之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关联方洗钱。A提前一两年大量吃进艺术家B的画，把黑金变成艺术品，然后由洗钱组织安排C和D联手为B炒出一波上涨行情，接下来A可以随时在拍卖场或画廊出售B的作品，达到洗钱的目的。
艺术品洗钱规模有多大无法统计，但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算，每年洗钱资金约占世界经济总量的2%-5%。照此推算，2011年国内洗钱规模大约1-2.5万亿元人民币，艺术品应该是重要途径之一。
艺术品哪些宜于洗钱？
怎样的艺术品会被用来洗钱呢？他说，如果用来洗钱，艺术品的真伪并不重要，而且是假的更好，因为假的真实价格更加低，从而减少洗钱的手续费。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傻帽被洗钱的天价欺骗了，而花巨资买下虚假天价的艺术品。如果艺术品被用来洗钱，作者是谁？艺术水准如何？是否伪作？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越是假的，越是低劣的，用来洗钱就越方便。这就是国内艺术品市场假品泛滥的核心原因。
江因风说，市场价格超过100万元的艺术家都容易被洗钱所用。绘画容易携带，易于洗钱，而雕塑尤其是大型雕塑就很不方便。报道显示，岳敏君在加拿大想出手13座大型雕塑，价格从500万元降到150万元仍未出手，可是他的油画却能达到几千万元的天价。
如何防范艺术品洗钱？
江因风指出，监管艺术品洗钱，最重要的是防范艺术品金融化、货币化带来的风险，如果艺术品可以被炒成天价，然后再拿这一堆泡沫去融资、贷款，再去炒地皮、炒股票、炒大蒜和绿豆，这就成为一个彻底的投机市场了。
当务之急，是引入反洗钱的种种手段，监管艺术品市场。我国2006年出台的《反洗钱法》规定，100万元以上的转汇和20万元以上的现金存付都要作为大额交易备案，艺术品市场可以借鉴。欧盟最近修改《反洗钱法案》，触角已经延伸到画廊，对超过1.5万欧元的艺术品交易进行备案，中国也可以借鉴，对于大额的艺术品交易，主管部门应该对买家和卖家的信息进行备案，但不必公开，以保护个人隐私。
他认为，真正的艺术洗钱杀手将是艺术品追续权，艺术品追续权令艺术洗钱的成本增加，艺术品交易的透明度增加，将严重打击艺术洗钱并挤压艺术市场泡沫，促进艺术市场的健康发展。
江因风还预言，在艺术品市场新政策和规范的约束下，贪官资本通过艺术品洗钱的难度和风险将会暴涨，中国艺术品洗钱市场的泡沫和天价将继续破灭和萎缩，部分被洗钱泡沫误导的私人艺术品收藏机构和画廊将面临破产的命运。
本报记者 林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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