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好!
照着月光
饮水和盐的马
和声音
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美丽
羊群中 生命和死亡宁静的声音
我在倾听!
这是一支大地和水的歌谣 月光!
不要说 你是灯中之灯 月光!
不要说心中有一个地方
那是我一直不敢梦见的地方
不要问 桃子对桃花的珍藏
不要问 打麦大地 处女 桂花和村镇
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好!
不要说死亡的烛光何须倾倒
生命依然生长在忧愁的河水上
月光照着月光 月光普照
今夜美丽的月光合在一起流淌
海子诗歌的起点是生命元素。他自称他的长诗创作是出于某种巨大元素的召唤。这些生命无素潜藏在文明的深处。用哲学的语言表达就是本体和实体。海子在他的笔记中写道,诗“要直接面对实体。”“诗应是实体强烈的呼吸和微微的颤抖。”“诗人的任务仅仅是用自己的敏感力和生命之光将黑乎乎的实体照亮”。海子的实体与意象派诗人的“实体”有着根本的不同,后者只是对具象的强调。海子的实体是沉睡在我们文化中的原始生命和精神。在创造之日,实体活动起来,成为主体。诗作为主体行动体现在但丁、米开朗琪罗、落士比亚、歌德的创作中。他们与原始力量之间的关系是造型的,史诗的关系。原始的主体力量的流动造就了人类文明史上最健全最高贵的文化,造就了史诗、悲剧和建筑。海子的诗自觉地承受了这一实体的命运,这一命运以太阳为象征。他的诗表达不是个体对这一原始本体的追求,不是对文化的历史性起源的再造,而是本身作为主体的行动,歌唱,燃烧。在这样一个本体焚烧的世界,现代世界的人与世界,精神与自然的紧张第一次得到和解。大地上死去的一切得到复活。天空和河流绽露出亲切的微笑,仿佛庆祝人类浪子的回归。
呈现在海子诗中的世界无疑是一个理想化的世界。它是原始生命通过人类的语言创造的另一个世界。它顽强地群临于这个世界之上。它的光芒照见了这个世界的荒谬和黑暗。这种创造正是浪漫主义的精神。
因此,海子的浪漫主义不是主观抒情,不是自我陶醉,甚至不是心情,感性和性灵的体现和表达。海子明确地表示“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这不是为了逃避现代主义者的指责,而是表明他的诗与通常的抒情诗歌有着很大的不同。海子诗中的抒情因素不是自我的抒发,而是实体的歌唱。海子谈到一种“热爱景色”的抒情诗人,他们把宇宙当作庙堂。他所挚爱的梵高和荷尔德林是这一类诗人的典范。
海子的浪漫精神不是对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简单复归,更不是中国传统的庄禅之道的发扬,而是从生命元素和主体意志出发,对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所体现的形式文明的清算和扬弃。在现代主义者眼中,土地已经死去。代替土地的是肤浅的,永不餍足的欲望。这种欲望不是出自主体的意志,不是出自充实、而是出自贫乏。导致土地丧失的是启蒙的理性精神。理性主义之斧砍斫生命之树。原始的生命蜕化为文明的形式。现代主义者只能抱住形式的外壳,拼命镌刻诗歌。因而构成现代主义诗歌的是智性的碎片和创造的盲目。后现代主义者明确表示对诗歌精神和创造主体的抛弃,于是现代主义以最后的一跃,也耗尽了自己最后可能。对于表象和修辞的过分热爱是一种文明走向没落的征象。后现代主义诗歌表现出的无可奈何的超然和冷漠正是这样一种没落的情绪。海子不是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相反,他的诗歌道路始终处在现代主义的重重包围之中。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坚持诗歌精神和主体意志,坚持原始生命对现代世界的抗辨,就是一种孤独而悲壮的英雄主义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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