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雨的日志

[名作赏析] 至此流向秋日的安恬

热1 已有 541 次阅读 2020-08-09 12:16

至此流向秋日的安恬

2020-08-07 19:55

我站在立秋的废墟之上，搅动黄昏

从你的眼睛里窃取最温柔的部分

在你流浪的时候，你住进了我的身体

而对于爱，我们仍只字不提

原创 | @壹枚海棠

秋

作者|穆旦

天空呈现着深邃的蔚蓝，

仿佛醉汉已恢复了理性；

大街还一样喧嚣，人来人往，

但被秋凉笼罩着一层肃静。

一整个夏季，树木多么紊乱！

现在却坠入沉思，像在总结

它过去的狂想，激愤，扩张，

于是宣讲哲理，飘一地黄叶。

田野的秩序变得井井有条，

土地把债务都已还请，

谷子进仓了，泥土休憩了，

自然舒一口气，吹来了爽风。

死亡的阴影还没有降临，

一切安宁，色彩明媚而丰富；

流过的白云在与河水谈心，

它也要稍许享受生的幸福。

你肩负着多年的重载，

歇下来吧，在芦苇的水边：

远方是一片灰白的雾霭

静静掩盖着路程的终点。

处身在太阳建立的大厦，

连你的忧烦也是他的作品，

歇下来吧，傍近他闲谈，

如今他已是和煦的老人。

这大地的生命，缤纷的景色，

曾抒写过他的热情和狂暴，

而今只剩下凄清的虫鸣，

绿色的回忆，草黄的微笑。

这是他远行前柔情的告别，

然后他的语言就纷纷凋谢；

为何你却紧抱着满怀浓荫，

不让它随风飘落，一页又一页？

经过了溶解冰雪的斗争，

又经过了初生之苦的春旱，

这条河水渡过夏雨的惊涛，

终于流入了秋日的安恬；

攀登着一坡又一坡的我，

有如这田野上成熟的谷禾，

从阳光和泥土吸取着营养，

不知冒多少险受多少挫折；

在雷电的天空下，在火焰中，

这滋长的树叶，飞鸟，小虫，

和我一样取得了生的胜利，

从而组成秋天和谐的歌声。

呵，水波的喋喋，树影的舞弄，

和谷禾的香才在我心里扩散，

却见严冬已递来它的战书，

在这恬静的、秋日的港湾。

1976年9月

穆旦（1918-1977）

● ●

现代主义诗人、译者穆旦，于西南大学毕业并留校任教，40年代末50年代初赴美留学，自觉汲取西欧现代主义和中国传统诗歌的养分，在动荡的时代始终以诗歌贴近泥土，以诗心思忖生命。他不是不问世事，只知雕琢字句的文人，在1942年，他参加了中国入缅远征军，在阿萨密的热带密林里经历了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历炼，留下作品《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

立秋の碎碎念

借着不朽的诗句和一颗沉静下来的心，我的自然季候与穆旦的灵魂季候共同迎来了秋。他在晚年以四季的语言反观自己的一生：《春》是灰白境遇下纯粹与含混截然对立的惘然若失，《夏》是外围时代过分激扬下内心的浊重，《冬》有迷人的暖阳，做完一天的工作，灵魂永恒而安然地栖居了。

唯有一地黄叶时，喧闹和狂躁得以冷却，这是沉思的季节。稍许享受生的幸福，一任谷禾的香在心底扩散。

恰好夏季落幕，我也跟上诗人沉思的脚步，思忖逝去的夏和未舒展开的秋。逼近年末，疫情仍未完全消散，困守在家的我因祸得福，安然饱食北方完整的夏，淋过低温暴雨冰雹，躲过南方潮热冗长的梅雨季，在翻动的屏幕里陪无数陌生人围观真正的“洪水猛兽”。

被信息流裹挟的日子里，我和同龄人一样时时抵抗着成为赛博囚徒，去尽可能地回归纯然宁静的生活状态，早睡早起，安心码字，精心读书，有条不紊地处理手头的工作任务，读过几本书，看过一些电影，有好好锻炼身体，有认真记录无数次确幸。那些让人快意的时刻，那些可口的美食，在我的相册里躺着，像一个个裸女，深夜里闪着诱惑的光。也多得是堕落放纵的日子，赖在床上静看天光，昼夜颠倒着跌进缭乱的网，像个中学生一样漠视一切肆意消磨时日，深夜里借酒精将所有爱恨夸大成可耻的言辞。

青春大抵是身体和灵魂的季候交错。因而，坦白讲，我无法沉思静观所失所获，叶子落下来了，可我还在悠悠踟蹰的路上，辨不清收获和失去的明晰界限。穆旦于1977年辞世，1976年他留下这首《秋》。或许待我也经过了如此饱满而富饶的一生，流过恬静的秋日港湾，再用一杯酒灌满心田，才会生出真切的感叹——“多么快，人生已到严酷的冬天。”

逝去的夏天，讲讲你最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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