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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作赏析] 《诗刊》头条诗人:放羊的诗人李松山 |中原诗歌

1 已有 243 次阅读   2020-12-13 17:15
《诗刊》头条诗人:放羊的诗人李松山 |中原诗歌 

来源:中国诗歌网

李松山,1980 年生,河南舞钢人。

推荐语:李松山的诗,有着强烈的生活直觉,以 充满生命体验的诗句,营造新奇而独特的意象, 展现出一个充满生活质地和自然力量的世界。他的诗句不时指向具有生存意义的哲学命题, 因此,在他的诗中,冷酷与温情、直觉与智慧、 日常生活的琐细与个体生命的痛感,常常达到 对立统一。他写与牧羊生活相关的诗,信手拈来, 妙趣横生,与涉及生活其他断面的诗句相比更 为出彩。可见,将诗性自觉伸向更为广阔的生活 与内心世界,应成为李松山诗歌创作今后探索 努力的方向。

指导老师:刘笑伟、寇硕恒、李春龙

九月的冈坡

在王店——给东伦、张培龙

在方城烩面馆里,

你谈论着一首诗的构架,艺术,重建。

言辞如一把手术刀。

我看到另一个我,躺在语言的手术台上被剖开

培龙说,一首诗里住着一个我,

她不属于任何人。

单间里,间歇性的跳闸,

使我们的谈话一再陷入停顿。

仿佛激流涌进深潭,恢复短暂的平静。

石榴树

老姨叫着母亲的小名,

她们的双手紧扣在一起。

唠一会儿哭一会儿,

像枝头两颗咧嘴的石榴。

她们的谈话陈旧、灰暗,

却不断碰撞出火花。

起风了,头顶的石榴树晃动着,

咯吱咯吱——

发出骨头松动的声音。

在民权申甘林带

在这里,我愿意成为爬上爬下,

无忧无虑的蚂蚁

愿意成为林梢翻飞打俏的雀鸟。

树与影的切换,是虚打入实的波浪条纹。

羊群啃食着青草,

吊床上牧羊人鼾声如雷,

他从一个梦境折返另一个梦境:

沙尘。豆灯一样摇曳的斜阳。

他欠动身子,说明梦真实的存在性。

讲解员引我们进入林中腹地,

几束光从树枝的间隙里垂下来

拍打着路口的几尊碑石。

雨前诗

两棵杨树的叶子突然静止,

仿若两位唠得正酣的朋友,

突然陷入了沉默。

一群群雀鸟

绕过河对岸的长堤向南飞去。

雷声滚动,杉树丛疯狂地扭曲、拍打着。

如迎头的海浪。

被乌云压低的村庄也开始抖动起来。

蚂 蚁

把自己无限缩小,

这并不矛盾。

羊蹄印里有辽阔的水域。

就像此刻,我坐在

叶子的婚床上,

醉饮露珠如美酒。

我歌唱——―

一次次被时间忽略。

聆 听

几只野鸭,沉潜或游弋。

白鹭掠过菖蒲,

它的翅膀横在空气里。

它们有各自的语言,

像词语自身的发声体。

不远处,蛇床子撑起的冈坡

云朵一样安静。

云雀和鹌鹑的合唱,

在斜坡的低音区回旋。

两只蚂蚱在青草的温床上交配,

沉寂中掠过一丝悸动。

练 习

两只雏鸟在练习飞翔,

它们飞到一定的高度,

会像石块一样掉下来。

如果你此刻集中精力,就会看到

它们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样子笨拙,

胡乱拍打着空气。对于外在的阻力,

它们稚嫩的翅膀发出“嗡嗡”

如离弦的箭鸣。

而晃动的草丛正一遍遍矫正两棵杨树的影子。

九月的冈坡

一棵法桐傻愣愣地站着,

无动于季节的反抒情。

蛐蛐在低矮的草丛弹唱,

虚拟宏大的声乐宫殿。

有人在微信上谈论艾米莉·狄金森

——一位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天才诗人

她的笔尖在草纸上,

划出一道短促的闪电。

你从传述中起身向窗口探视。

野麻和青蒿被清澈的水带走。

九月的积雨云散后,

羊群扯下云朵的棉褥。

两只羊

他不知道她名字,

甚至不知道她的年龄。

两群羊在午后的河滩合为一处,

它们犄角相抵,以消除彼此的陌生感。

她不看他。她低着头翻书,

像只羊寻找可口的草。

他不说话,他用藤条敲打着石块。

夕阳快落山的时候,她合上书。

寂静的河滩响起一串银铃般的唤羊声。

他拼命抽打草地上他自己的影子,

像抽打一只不够勇敢的羊。

蜻 蜓

它们一定把我当成了一截乔木,

或有别与青草的另类植物。

它线扣一样的小脑瓜,

一双薄翼发出“嗞嗞”的低响。

它们还没有完全抵消

万物的危险性。

在我周围,在我的帽沿和衣领上。

这让我感到幸福,除了几只羊,

我又多了几个朋友。

在灵珑山

他在石碣上讲述着:

一抹绿茵从言辞的深岩中抽出嫩芽。

他继续描述;

历史在他的喉结稍作停顿,

仿佛灵珑山的清泉,咕噜噜,冒着泡儿。

我们在其间穿行,像鱼儿在绿色的波纹里

拍照。留影,他们继续向山顶攀越。

我则在几株茶树旁,停下来。

呆如栅栏,波涛抚慰着它。

雨 后

我站在院子里。

鸟鸣声从周遭的树冠里落下来,

如同树叶发出的叫声。

我鼓起喇叭,朝它们喊了一声,

声音仿佛来自某一棵树,某一片叶子。

而滞留在紫薇枝头的雨珠,像静默的闪电,

瞬间消失。

陈 庄

陈庄在村西南,顺着河湾往西,

阳光触碰水面,打着明亮的结。

转过高土梁,

灰白的瓦砾在枝叶间闪现,

像收拢翅膀的鹭鸟。

老憨叔去了西道岭。

他的水烟壶里,

再也飞不出野鸽子。

老柿树立在村口,地上

落叶的纹路里——――

木板桥咯吱咯吱,波纹送着余晖。

一只翠鸟,贴着水雾飞翔,

像一个优雅的符号。

林中速写

他枕着书本在一片空地上睡着了

乌鸫、蓝嘴鸦和灰喜鹊,

在树阴里驮运着一小块一小块蓝。

他梦到一个叫佩索阿的青年,

他手中的笔陡然变成牧羊人的皮鞭,

在草纸上驱赶羊群。

一只啄木鸟

敲击出有节奏的颤音。

在仓房

几只蝴蝶在一处浅水洼练习滑翔,

你捕捉到了什么?

把它们请进你的诗里

——几道黑色的线条。

这不是李楼,这是仓房,

长豆角来自于山上的乔木。

地曲菜是植被和泥土无偿的赠予。

在山坳的农家客栈里,

我们的话题平缓

跌宕,电线上的水珠一样易碎。

口罩外的白云和蓝天

你可以说是灰白,或淡蓝。

我们被两座对立的山脉

推动着缓缓移动。

绝 句

云朵一会儿变成姑娘,

一会儿又变成父亲。倒扣的碗。

也像他,平静的外表。内心依旧隐藏着

闪电的暴脾气。

十二只羊在草地上啃食自己的影子。

选自《诗刊》2020年第12期

随 笔

放牧羊群的星星

李松山

如果不是那场疾病,我也许会在某个城市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 如果,不是残疾,我也许不会和诗歌结缘。

四岁那年我高烧不退,父母慌忙把我带到城里医院,一检查是脑炎。之后,母亲背着我,穿梭于城市和乡村的背影,就一直在我模糊的记忆里……

九岁时因家境贫寒,我退学了。第二天就开始了我的放羊生涯。开始是放一只,放了一年,卖了二百一十块钱,那一年我们家过了个肥年。放羊,开始感觉新鲜,放得久了就觉得单调无聊。我就带本弟弟高中的语文课本来看,当我看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流沙河的《就是那一只蟋蟀》时,我一下子被这种新文体所吸引,之后我又读了舒婷的《致橡树》等等。沉浸在这种跳跃的文字中,周边的冈坡、杨树,似乎都不存在了,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又虚幻的世界里。从此,我每次放羊都带本书,和我一起放羊的伙伴讥笑着说我洋学生。

看得多了,就有了想写的冲动,那年一个夏天的午后,我在一本旧练习册上歪歪扭扭写了几句话,后来被我兄弟看到,他欣喜万分,并一个劲儿地鼓励我。他从他并不宽裕的生活费里抠出些钱,给我买书,趁周末给我带回来。《左氏春秋》《古文观止》,还有很多外国名著。

我感觉写诗就像生孩子,过程中精神紧绷,分娩后,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审视字和词,像母亲轻轻抚摸它稚嫩的脸颊……

我的第一首小诗在陕西的一家校报发表后,我买了几瓶啤酒,把自己灌醉了。后来,我又陆续在地方刊物和省刊发表了作品。

2019年,我的组诗《自画像》在《诗刊》发表后,开始受到关注。从我们市里到省里,然后是央视的新闻媒体和一些诗人。还有一些大学生蜂拥而至。

我火了?不!当记者和大学生走后,我冷静下来。我还是我,还是那个走路有点瘸、说话有点含糊的我,羊在羊棚里等着我去放,地里的庄稼等着我去打理。美国著名诗人玛丽·奥利弗说过一句:诗歌是无用之用。当代诗人汤养宗老师说:诗歌给了我一生无用的快乐。

现在的我干农活,放羊。翻几页书,偶尔写点文字。羊儿像星星顽皮地躲进云朵里,我在现世,又不在现世。没有诗歌,我就是无数人中的一个。因为诗歌,我依然是无数人中的一个,但我的内心揣满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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