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站点

用户名

密码

[诗词歌赋] 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俄罗斯)的诗 ‖《外国诗选》

2 已有 740 次阅读   2021-03-01 19:43
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俄罗斯)的诗 ‖《外国诗选》 

阿尔谢尼• 亚历山大维奇• 塔尔科夫斯基(Арсений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Тарковский,1907-1989),俄国诗人,翻译家。电影导演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的父亲。1907年6月25日出生于叶利扎维塔格勒。1925年至1929年在诗人协会下属的高级文学进修班学习,在此期间他为《汽笛》报撰写政论、杂文和讽刺短诗。1931年开始在苏联国家电台工作,开始写作长诗《玻璃》。其后曾在多家报刊担任编辑工作。1940年塔尔科夫斯基加入苏联作家协会;在秋天与茨维塔耶娃相识。次年女诗人的自杀深深刺痛了他那颗敏感的心灵。卫国战争期间,塔尔科夫斯基以大尉军衔奔赴前线,在战斗中受重伤被截去右下肢。1946年在诗人申格里的家中,与阿赫玛托娃相识,引为诗歌上的知音。直到1962年,55岁的诗人才正式出版了第一部诗集《降雪之前》。此后还出版有诗集《给大地以尘世之物》(1966)、《信使》(1969)、《魔山》(1978)和《冬日》(1980)等。塔尔科夫斯基在从事诗歌创作的同时,翻译了不少阿拉伯、中亚、外高加索民族的诗歌。1989年5月27日诗人在莫斯科逝世;该年因诗集《自青春至老年》被追授了国家文学奖。

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俄罗斯)的诗 ‖《外国诗选》

(汪剑钊 译)

◎词

词不过是一个外壳,

薄膜,空洞的声音,可其中

跳动着玫瑰的红心,

闪烁着奇异的火焰。

你那穿着衬衣的幸运者

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却与你毫无关系,

血管跳动,经脉伸展。

词的统治已有很多世纪,

假如你是一名诗人,

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上

就没有别的道路。

不要事先去描绘

什么战役,什么爱情,

你应该害怕预言,

最好别呼唤什么死亡!

词不过是一个外壳,

人们命运的薄膜,

你诗歌中的任何一行

都可能磨快切割你的刀刃。

◎伊戈纳季耶夫森林

最后的树叶,进行绵密的自焚之燃烧,

火焰升向天空,而在你的道路上,

整个森林生存于那样的兴奋中,

仿佛我和你在去年所生活的情景。

道路映入你哭肿的眼睛,

仿佛灌木丛倒影在黄昏的河滩,

你不要挑剔、不要恐吓、不要触碰,

也不要刺激伏尔加森林的寂静。

你可以听到古老生命的喘息:

黏腻的蘑菇在草丛中生长,

蛞蝓已经在噬咬着核心,

而潮湿的瘙痒正胳肢着皮肤。

我们整个的过去仿佛一种威胁——

走着瞧,我马上就回来,我要宰了你!

天空蜷缩着抓住了槭树,像一朵玫瑰,——

让火焰更猛烈些吧!——已经迫在眉睫。

◎蜡烛

黄色的小火舌在闪烁,

烛油流淌,烛身越来越短。

我和你的生活也是如此——

燃烧的是灵魂,熔解的是肉体。

◎叶落之前

众人走散。告别之际,只有

黄叶的惊惶还滞留在窗外,

再就是我的房间里还残留着

秋天最为琐细的簌簌声。

夏天仿佛一根冰凉的小针,

从寂静那麻木的掌心掉落,

消失在黑黢黢的搁板背后,

消失在涂抹鼠墙的灰泥背后。

倘若我们开始清算,我甚至没有权利

去点燃窗外的这一把火。

显然,还有不少沙粒

在谨慎的脚跟底下散落。

那里,在窗外不安的宁静中,

在我的存在和生活之外,

在黄色、蓝色、红色的宁静中,——

我会有什么记忆?我的记忆又算什么?

◎肖像

没有人和我在一起。

墙上悬挂着一幅肖像。

在老妪那对盲目的眼皮上,

无数苍蝇嗡嗡爬行,

嗡嗡,

嗡嗡。

“在你那镜框下的天堂里,

你过得好吗?”我问道。

有一只苍蝇爬上了脸颊,

老妪回答我的问话:

“你在自己的房间里,

独自一人,滋味如何?”

◎战争临近

谁可以去死——谁就去死,

谁可以幸存下来,谁就会不朽,

世世代代声名远扬,

即使是曾孙也不能加以指责。

面对即将来临的战争,

我们与新交的朋友们

肩并肩地奔向异域他乡。

尚有亲友的记忆与我们同在!

谁体验过友情和战功,

谁医治好自己的伤口,

奔赴与宇宙的最后一战,

谁就是最幸福的人。

不过,荣耀的并不是语言,

而是芸芸众生,抑或更普通些,

在那充满喧嚣的树丛间,

这个生命只是一棵千屈菜。

◎白色的一天

石头躺在茉莉花旁,

宝藏在这块石头底下。

父亲站在小路上,

白色-白色的一天。

银色的杨树枝叶繁茂,

西洋蔷薇,而后面是——

曼生的玫瑰,

牛奶一般的草儿。

那样幸福的时刻

我从来都不曾有过,

那样幸福的时刻

我从来都不曾有过。

重返那里不可能,

叙述出来也不允许,

如此众多的至乐溢满了

这一个伊甸乐园。

◎草之书

哦,不,我不是有着河上克里姆林宫的城市,

我或许只是城市的徽章。

不是城市的徽章,而是城市徽章

那护板之上的星星。

不是河水倒影中的天堂客人,

我或许是星星的名字。

不是声音,不是彼岸的衣裙,

我只是能够发光。

不是在你背后闪烁的光芒,

我是被战争摧毁的屋子。

不是在城堡绝壁上的屋子,

我是关于你那屋子的记忆。

不是你的朋友,为命运所赐的朋友,

我是远方射击的声音。

我把你引领到海滨的草坪,

我在湿漉漉的土地上倒下。

我贴近母亲的怀抱,

我成为幼嫩青草的一本书。

◎蜂音器

我不朽,只要我还没死,

对那些尚未出生的人而言,

我撕裂空间,仿佛撕裂

未来电话的蜂音器。

最后一个接线员冒着枪林弹雨,

从大路闪到一旁,

以中弹的身体掩护

军用皮带上的工具盒。

雪地上,穿着僵硬的军大衣,

拳头支撑着下颌,

他躺着,像摇篮里的孩子,

正确着无可比拟的正确性。

在那我们曾经遭遇过战争的地方,

从大路闪到一旁,

酸涩的声音不可重复,

在巨浪之上使劲奔跑起来。

这是古老的战争荣誉

说道:

“我是土地。我是土地。”

在土地之下舒展开电话线,

轻轻翻动燕麦的根茎。

◎欧律狄刻

每个人都有一个

躯体,独一无二。

灵魂已经开始厌恶

这具密实的脑壳,

两只耳朵,一对眼睛,

像五戈比硬币一般大小,

皮肤上——伤疤叠伤疤,

遮掩着它的骨架。

穿过眼角膜,飞向

天空的深井,

飞向冻结的轮辐,

鸟群似的彩车,

透过自己活动着的

监狱的栅栏,听到

森林和庄稼地的絮语,

和七大洋的咆哮。

没有躯体的灵魂是有罪的,

仿佛一丝不挂的躯体,——

没有意义,没有事业,

没有思想,没有诗行。

一则没有谜底的谜语:

是谁,尽情地跳舞

在无人跳舞的广场上,

然后,再度回到原地?

可是,我梦想着另一颗

灵魂,它穿着另一件衣服:

燃烧着,摆脱羞怯,

奔向希望,

像酒精一般,藉着火焰

在大地上游走,

作为纪念,在桌子上

留下一束丁香花。

孩子,逃走吧,不要

为可怜的欧律狄刻难受,

像一根小棒似地

去追赶自己的铜箍。

哪怕还有四分之一的听力,

大地便在耳畔喧闹,

快乐而干燥,

应和你迈出的每一步。

◎最初的相遇

我们相遇的每一个瞬间,

都是节日,仿佛上帝的显现,

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俩。你

比小鸟的翅膀更勇敢、更轻盈,

沿着楼梯疾奔而下,令人晕眩,

从玻璃镜子的那一个方向,

穿过潮湿的丁香,进入你的领地。

夜幕降临,我蒙受着天惠,

祭坛的大门敞开,在黑暗中,

赤裸的胴体在闪光,

缓缓地倒下去,

兴奋地说:“我要让你幸福!”

一经说出,我便明白,这祝福

是多么地狂妄:你躺着,

桌子上的丁香花向你绽放,

以宇宙的蓝色轻触你的眼帘,

而你那被蓝色触及的眼帘

是那么安谧,手掌是那么温暖。

河流在水晶球中搏动,

群山如雾,海波粼粼,

而你的双手紧捧水晶球,

依然在宝座上沉睡,

呵——上帝是公正的!——你属于我。

你醒来,并改变了

人类日常的词汇,

话语也充满了铿锵的力量,

“你”这个单词开启了

它的新意,意味着“王”。

一旦坚定而分层的水,

像哨兵一样横亘在我们中间,

世间一切变幻无常,哪怕

最普通的物件——坛坛罐罐。

我们被引领到人所不知的地方。

像海市蜃楼一般,在我们面前

一座座城市神秘地崩塌,

薄荷爬满了我们的脚下,

鸟儿伴随着我们沿途飞翔,

鱼儿不时地冒出水面

天空在我们面前展开……

命运尾随着我们的行踪,

仿佛一个疯子,手中握着一把剃刀。

◎生活,生活

1

我不相信什么预感,也不怕

什么恶兆。我并不躲避诽谤

和毒害。世界上没有死亡。

众生不朽。一切不朽。不需要惧怕

死亡,无论是十七岁,还是

七十岁。存在的唯有现实和光明,

这个世界没有死亡,也没有黑暗。

当不朽像后浪推前浪似地涌来的时候,

我们已经全部来到了海滨,

我便是使劲拽网者中间的一分子。

2

请你们在屋中住下——屋子不会坍塌。

我将呼唤任何一个世纪,

走进去,在其中建造一座屋子。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孩子

和你们的妻子坐在同一张桌前,——

曾祖和孙子面对的是同一张桌子:

未来便是在现在中完成,

倘若我轻轻举起手来,

就会给你们留下五束光线。

我用自己的锁骨像支架一般

托起流逝着的每一天。

我用丈量大地的链环测度时间,

并穿越时间,仿佛穿越乌拉尔山脉。

3

我比着身高为自己选择了一个世纪。

我们向南方走去,在草原上扬起尘沙;

野蒿冒着雾气;螽斯在嬉戏,

用长须拨弄着马蹄,像一名僧侣似地

预言,我将遭受灭顶之灾。

我把自己的命运拴紧在马鞍上;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我都会挺立在马镫上,仿佛莽撞的男孩。

我已满足于此生的不朽,

我的血液将在无数世纪中流淌。

倘若生命的飞针不是把我

当作引线,带领我在世界上穿行

为了一个温暖和稳定的居所,

我甘愿以一生作为酬报。

◎没有居住者的屋子

没有居住者的屋子入睡,不会做梦。

它的灵魂纯洁而空虚,

用一双紧闭的眼睛望着自己,

但不能认识本真的自己,

当厨房里的土豆从活栓中

发出吧哒的响声,便勇敢地向上一蹦。

自来水管沉默着,电话也

沉默着。

唔,怎么了,安静地睡吧,屋子,

睡吧,容积-孤儿!你的居住者

一定会回来,时间掉落在哪里——

掉落在大水罐里,在蓝水桶里,在糖渍

水果罐里——把窗户

打开,刮起穿堂风。

钟摆停了吗?钟摆在走吗?停了。

这就是我们和屋子。醒来吧,屋子!

-------------------------------------

--------------------------------------

《外国诗选》

(2021)

(美国)

罗宾逊·杰弗斯(美国)

葆拉·弥罕(爱尔兰)

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俄罗斯)

-------------------------------------

--------------------------------------------------------------

之道,《诗人文摘》主编,终南令社成员。作品见《诗刊》《星星》《中国诗选》等诗歌刊物。作品《行李》展示于中国首列诗歌高铁,《雨》展示于北京地铁四号线,《荷说》获“荷花颂”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著有诗集《我拣到了铜》《一根漂浮的石柱》等五部,主编《长安大歌》(陕西优秀诗歌作品选)。新作有《中国村子》《北纬0.7度》《咖啡园》《甲由的鸡毛诗》等,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日、韩、印尼等语。参加第32 届(以色列)、33 届(马来西亚)、36 届(捷克)、39届(印度)世界诗人大会。现居西安。

-------------------------------------

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俄罗斯)

分享 举报

发表评论 评论 (2 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