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旋踵赶来时,海上总是扯起累累雨幕
水面也乱云捶胸,也浪涛顿足
似乎暗室里密谋着什么,中间还电闪逆鳞
还惊雷拍岸,可里子从来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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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那年,连刮了七个台风
乡里人远近都喊我“风胎弟”
每当沿途乌云密布,我总会下意识拍案而起
一生打破了多少万花筒,有时我都不敢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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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也会转身走进雨幕,层云裂唇
我也大声呼喊,可再也听不到彼此说什么
除了大雨滂沱淋湿全身
狂风怒号电闪雷鸣时我也会躲在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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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永远滴落在半空的雨,无家可归的浪子
天空无法回头,大海不再收留
我还得尽量保持平衡,毕竟那么多人在看着
倘若失重,那头就会有千万匹惊涛骇浪咆哮而来
鼓岭柳杉王故事每年夏天,台风就急吼吼从千里之外突袭福州城
吓人啦,首当其冲的是鼓岭那棵千年柳杉王
站得高望得远,一把岁数又搞得花枝招展,不削你削谁
吼天顿地,几万匹的马力,横跨太平洋的风雨雷电
来来回回把一棵大树眉毛胡须加衣襟都扯断了
还美其名曰巅峰体验,也绝不说是有点儿泼妇状
当然,这也是台风很失败和十万加的伤心事
祖宗十八代玩过的活,结果每回都无功而不能返
一代代传下来,成了光明家谱,可里子皆不靠谱
可怜身边的人,路过的朝代,都被无辜吹得无影踪
那些伟大说辞,因缘辩证,也被这些没头脑的大自然拖累了
不过台风倒识趣,也不纠缠,弄不了你走人不可以吗
低头往前赶啊,追宗认祖而已,并不承认远方是失败者的深渊
那么一家有限公司牛啥,时间是我亲家,不信就吹不倒你
你有千年不变,我有岁岁如昔,地老天荒又算什么鬼
一代镇海楼一纸山河铺开
落款处,不是开元
便为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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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镇海,镇风
其实是镇一座城
有人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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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一方手印
用力猛了,闪电里
连北斗七星也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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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放闽江水千里驱浪入海
有三山两塔为证
盘桓处,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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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的灯,州官的火
凡是明亮的都必须匍匐
两侧开道的只能是太平洋的风
与云层或台风击掌——在林则徐故居
天色阴晴不定,光影四散投奔
一群麻雀,在屋脊蹦来跳去
叽叽喳喳,似乎有很多闲话在说
有的还拉风到电线杆上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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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檐凌空,像广场上哨兵的刃
它的主人,几百年前去了天庭
麻雀昂首阔步,似乎走到了主席台
飞檐不动,连眼珠都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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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目光中只有天空
它只与云层或台风击掌
——回声在热带低压处
局部有暴雨
匹夫行雷已炸响在山坳
乌云拉长了一茬又一茬的脸
大风潮水般涌入城市
一场暴雨即将敲打高楼大厦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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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也会淋湿
不跑也一样淋着
我负手前行 听天由命
一介匹夫与世界的关系只是遗弃与被遗弃
比如风台风已过,海滩安静
木麻黄的影子不动声色
有些凌乱的码头,岸石
打散的船舱,渔网破了
野花也懒得再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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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若无其事
一遍遍拍打着,宽和地笑
仿佛一个时间老人
摇着蒲扇说些前朝旧事
石敢当垂手,温柔谦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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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走的燕子又回到树林
一只黄犬孤独地凝视
走过一场亡灵的风雨葬礼
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毕竟天空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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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一切都是好了
一半阳光,一半幸存者
世界如此惺惺相怜
空旷的海平面啊,云层之下
吹过来吹过去的风都凉凉的
【作者简介】
苏忠,中国作协会员,出版文学专著十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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