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元好问《论诗三十首》29，传语闭门陈正字，可怜无补费精神

前言

今天继续元好问《论诗三十首》，第29首：

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

传语闭门陈正字，可怜无补费精神。

这首诗中，又提到了两个名字：谢灵运和陈师道，按照元好问的习惯，自然又是一褒一贬。

一、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

谢家春，谢家的春景。谢家，指东晋王谢家族中的谢氏一族。

池塘春草，即池塘生春草，出自谢灵运的《登池上楼》：

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沈。

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卧痾对空林。

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嵚。

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

持操岂独古，无闷徵在今。

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两个特点，谢灵运特别喜欢对仗，其次这些对仗并不讲究平仄相对，因为东晋到刘宋这个时期，诗人们还没有注意四声的研究。南朝宋灭亡后，在齐梁交接的时期，才出现沈约谢眺等人，开始研究四声八病。

万古千秋五字新，元好问崇尚自然天成的诗歌，这是元好问对于“池塘生春草”的表扬。钟蝾《诗品》引《谢氏家录》说：

“康乐(谢灵运袭爵康乐公)每对惠连(谢惠连，灵运之从弟），辄得佳语。后在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寤寐间忽见惠连，即成‘池塘生春草’。故尝云：‘此语有神助，非我语也’。”

南宋陆游的《文章》诗中写道：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

很多诗人认为，好的句子天然而成，高手只不过偶然间有了灵感而得，不需要苦心追求，也不用费心修改和打磨。

二、传语闭门陈正字

秦观去世以后，黄庭坚写了两首《病起荆江亭即事》，其中一首写道：

闭门觅句陈无己，对客挥毫秦少游。

正字不知温饱未，西风吹泪古藤州。。

陈师道，一字无己，做过秘书省正字，因此也被称为陈正字。

据说他来了灵感，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关门“作诗”，连猫狗都要撵出去。等陈师道的诗作好以后，家里才能恢复如常：

世言陈无已每登览得句，即急归卧一榻，以被蒙首，恶闻人声，谓之“吟榻”。家人知，即猫犬皆逐去，婴儿稚子抱寄邻家。徐待诗成，乃敢复常。《文献通考》

陈师道的《陈留市隐者》诗中，自己也说过：“闭门十日雨，吟作饥鸢声” 。

三、可怜无补费精神？

这首诗中，元好问认为谢灵运写诗自然天成，不加雕饰。在《论诗三十首》第20首中，元好问也提到了谢灵运，并且赞赏有加：

谢客风容映古今，发源谁似柳州深?

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

其实我们看了谢灵运的作品，会发现他特别喜欢对仗，不少诗通篇都对仗，这其实就是一种有意的雕饰。不过“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这两句诗，的确自然清新，没有雕刻痕迹。

元好问讽刺陈师道作诗闭门觅句，不过是瞎耽误功夫，浪费精神也写不出好诗来。

除了陈师道这种苦吟诗人，还有贾岛、孟郊两位唐朝诗人，也被元好问所鄙视。例如《论诗三十首》的第18首，就抬高韩愈、讽刺孟郊：

东野穷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诗囚。

江山万古潮阳笔，合在元龙百尺楼。

诗囚。元好问 《放言》诗中写道：“ 长沙一湘纍 ， 郊岛两诗囚。”

结束语

我们追求自然清新的诗句，并不是一挥而就，不再修改了。

诗不厌改，改诗不易，杜甫说过：“新诗改罢自长吟。”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中，一个“绿”字也斟酌了好久。

诗人改诗，未必都是过分的雕琢。例如贾岛的推敲，齐已郑谷的一字师，都是炼字锤句的经典故事。

每个人有各自不同的条件和特点，有人可以对客挥毫、一蹴而就，有人可能必须獭祭鱼或者闭门觅句才能写出诗来。

@老街味道

元好问《论诗三十首》28，论诗宁下涪翁拜，未作江西社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