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瀛奎律髓20·卷4庭宇类，元白柳3首风土诗，为何感觉悲喜不同？

前言

方回在《瀛奎律髓》卷4庭宇类中，五言律诗有42首，七言律诗30首。昨天欣赏的是几首宋朝人的五言律诗，

今天欣赏3首唐朝的七律，作者是著名的中唐3位大诗人：元稹、白居易、柳宗元。虽然都被元稹归类为庭宇类（实际指反映风土人情），但是表达的情感却悲喜不同。

一、《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柳宗元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815年，刘禹锡一首《玄都观桃花》，又触怒了朝廷重臣，柳宗元也被牵连。他和刘禹锡阔别长安十年，刚回来不久，又被贬出长安。

柳、漳、汀、封、连五州，《旧唐书·宪宗纪》记载：

“乙酉（元和十年）三月，以虔州（今江西赣州）司马韩泰为漳州（今福建漳州）刺史；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今广西柳州）刺史，饶州司马韩晔为汀州（今福建龙岩市长汀县）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台州司马陈谏为封州（今广东肇庆封川县）。御史中丞裴度以禹锡母老，请移近处，乃改授连州（今广东清远市连县）刺史。”

这首诗说，几位“共来百越文身地”，即岭南的蛮荒之地。中间二联写柳州的地方特色：树多、江曲，风急、雨密；芙蓉即莲花或者荷花，到处都有，不过薜荔（木莲）是南方的特色植物。

俞陛云《诗境浅说》中说：

柳州谪官以后之诗，多纪岭南殊俗。

例如：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林邑东回山似戟，牂牁南下水如汤；山腹雨晴添象迹，潭心日暖长蚊涎；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墟人等，都体现了岭南的风土习俗。

二、《馀杭形胜》白居易

纪晓岚说，这是标准的长庆体。宋人学白居易，有白体一说。简单来说，就是通俗易懂。传说白居易作诗，讲究老妪能解，因此这类诗大家都能看得懂，所以也更容易流传。

《余杭形胜》诗云：

余杭形胜四方无，州傍青山县枕湖。

绕郭荷花三十里，拂城松树一千株。

梦儿亭古传名谢，教妓楼新道姓苏。

独有使君年太老，风光不称白髭须。

稍微有点费解的是颈联，不过对于当时的杭州人来说，估计无人不知纪念谢灵运的梦謝亭（又名客儿亭）和苏小小生活过的青楼。知道这两个故事，颈联的含义其实也很浅显。

这首诗注意的是章法脉络，前后承接照应。首句感叹四方无，为何这么说呢？因为这里傍山枕湖。颔联出句写湖（荷花三十里），对句写山（松树一千株）。

颈联则进一步写山和湖的有名景点，梦谢亭在灵隐山，苏小楼在西湖边。尾联照应首句，继续感慨，风光虽好，诗人老矣。

这首诗写出了杭州的特色。

清代的刘凤诰在大明湖宴饮时，曾用一幅对联写出了济南的特色：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比起白居易的“绕郭荷花三十里，拂城松树一千株”，刘凤诰青出于蓝，更胜一筹。

方回将白居易守杭州的几首七律，与柳宗元守柳州的几首七律，作了比较：

乐天守杭州，以和适之趣处繁华。子厚守柳州，以愁苦之怀处荒寂。情景异，欢戚殊。以乐天之二诗，视子厚之五诗，相去远矣。

然子厚亦隘者也，东坡谪黄、谪惠、谪儋耳，无一言及於怨尤夷鄙，是亦可以观人焉。

白居易在杭州时， 地处繁华富裕之地，心情似然舒畅；柳宗元一生命运多舛，中年病死当时的蛮荒之地柳州。二人际遇不同，所处的环境不同，从诗歌中体现出来的情感也不同。

当然，我们很同情柳宗元。不过方回又举了苏东坡的例子，苏轼被贬往天涯海角，所受打击比柳宗元有过之无不及，但是他却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可以看出柳宗元与苏轼的不同。

三、《以州宅夸於乐天》 元　稹

元稹白居易两个人早些年被贬谪九江、通州等地的时期，往来诗歌也和柳宗元一样凄惋酸楚。

后来，二人都回到了京城。因为朝廷的斗争不断，长庆二年(822)白居易请求外放，来到了杭州，元稹知越州（绍兴）。第二年，元稹调任浙东观察使兼越州（绍兴）刺史。这两个人作了两个富庶州的知州，心情自然与早年被贬谪大不相同了。

沈德潜说，元稹的管宅就是卧龙山(府山)山上的越王台。元稹开心地写了两首《夸州宅》寄给白居易，第一首写道：

州城回遶拂云堆，镜水稽山满目来。

四面常时对屏幛，一家终日在楼台。

星河似向檐前落，鼓角惊从地底回。

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住蓬莱

尾联说，我曾经是朝廷重臣(宰相)，虽然被贬谪，没想到还能住在蓬莱仙殿一样的宅子里。有自夸，也有自嘲之意。

前面三联，则写出了在越王台上，俯瞰绍兴的独特视角。会稽山、镜湖一眼可以看到。

星河似乎就在屋檐之前，鼓角之声似乎从地下而来。颈联说宅子之高，照应颔联的家在楼台。

白居易心情也不错，回寄的一首诗中诙谐地说：知君暗数江南郡，除却余杭尽不如。越州再好，也好不过杭州呀。

白居易对苏轼的影响很深。东坡居士这个号，就来自白居易，苏轼的乐观，多多少少也是对于白居易的传承吧。只是苏轼，没有白居易懂得审时度势，所以结局远不如白居易圆满。

结束语

今天的这三首诗，都是诗人在贬谪之地所作，都写出了当地的特色风景。不过，环境不同，心情不同，诗中的意象情感色彩也不同。

结束时，依照惯例作七律一首为今天作业，《杭州印象》

最爱余杭春意浓，断桥烟景步从容。

平堤浪卷雷峰塔，绕寺云遮灵隐钟。

苏小门前谁种柳，钱王陌上影无踪。

单车曾向山中去，花雨纷飞九里松。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