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奎律髓卷五》为昇平类,即歌颂富贵太平为主题的作品。关于这种诗歌的创作,方回提出要注意:
诗家有善言富贵者,所谓“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鸳鸯占水能嗔客,鹦鹉嫌笼解骂人”是也。
然亦必世道昇平而後可。李太白谓唐明皇盛时,奉诏作宫中行乐词,虽渔阳之乱未萌也,而其言已近乎夸矣。
今取凡言富贵者不曰富贵而曰昇平,必有昇平而後有富贵。羽檄绎骚、疮痍憔悴,而曰君臣上下、朋友之间可以逸乐昌太,予未之信也。
诗人有善于写富贵者。但一定是世道太平才能写出这类作品。富贵一定实在和平发展的时期。假如天下大乱、战火纷争,诗中却说歌舞升平,我是不信的。
一、宋朝善言太平第一人:李昉李昉是后汉的进士,入宋以后,成为北宋初期的名相。 首先录入他的一首诗,因为方回评价说:
李昉此诗,合是宋朝善言太平第一人,故不以入朝省类,而置之昇平选中。
这首诗也是一首朝省诗,但是这首诗还写出了宋朝的太平气象,所以录入了昇平类中。
李昉《禁林春直》诗云:
疎帘揺曳日辉辉,直阁深严半掩扉。
一院有花春昼永,八方无事诏书稀。
树头百啭莺莺语,梁上新来燕燕飞。
岂合此身居此地,妨贤尸禄自知非。
读此诗,感觉做地方官衙门冷落诉讼少最佳,作朝廷大员,则是“八方无事诏书稀”最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皇帝也落地清闲。
前三联,写宫中鸟语花香,甚至不见人迹,所以第七句说,我是不是不该待在这里,白拿俸禄却没有事情做,真是惭愧呀。
对比一下《瀛奎律髓卷二》朝省类中,方回选录的岑参《寄左省杜拾遗》:
聨步趋丹陛,分曹限紫薇。晓随天仗入,暮惹御香归。
白髪悲花落,青云羡鸟飞。圣朝无阙事,自觉谏书稀。
悲花落, 羡鸟飞,心中有多少不如意呀。圣朝无阙事,自觉谏书稀。这两句更像一种嘲讽,安史之乱后,大唐刚刚收复了长安,战火未息,百废待兴之时,怎么会无“无阙事”呢?
所以方回说:
必有昇平而後有富贵。羽檄绎骚、疮痍憔悴,而曰君臣上下、朋友之间可以逸乐昌太,予未之信也。
对比之下,也更明白,为什么李昉《禁林春直》诗被选入昇平类而不是朝省类。
二 、晏殊 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方回介绍这一类诗时,提到过:
诗家有善言富贵者,所谓“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有善言富贵者,最有名的诗人之一就是太平宰相晏殊。宋人吴处厚《青箱杂记》提到晏殊作诗的j方法:
故公每吟咏富贵 ,不言金玉锦绣 ,而唯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 ,帘幕中间燕子飞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
故公自以此句语人曰: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
晏殊作诗描述富贵,绝对不会用金玉这等俗语,只是通过描述景致来表现出富贵人家的气象来,例如这首《寄远》,又名《寓意》: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中酒後,一番萧索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逹,水远山长处处同。
南朝《苏小小歌》云: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首联写:香车不再逢,巫山朝云不在相见。尾联说,欲寄书信,却山长水远,不知道如何到达。
一番相思之情,只在酒后烟中寂寥无奈而已。即使失意,佳人也在一片花月柳风、池塘院落之间。自然不是贫苦人家的女子。
诗人往往用爱情的失落,来寓意仕途的失意。
三、陆游:亭障盗消常息鼓,坊场酒贱不论钱说道陆游,总是令人想起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陆游生逢北宋灭亡之际,坚持主张抗金北伐。
不过,南宋每一次北伐失败,都被迫与金国签署和议,先后与金国签署《绍兴和议》、《隆兴和议》、《嘉定和议》。虽然有些屈辱,但是每一次和议的签署,都迎来了长时间的休养生息,百姓也安居乐业,未尝不是坏事。
隆兴二年(1164年),宋金签署了《隆兴和议》,两国维持了四十多年的和平。陆游的《西邨暮归》作于宋宁宗嘉泰二年(1202年),正是隆兴和议签署后38年。4年以后,宋宁宗支持韩侂胄发动北伐,结果又是一场大败,南宋求和后签署了《嘉定和议》。
我们欣赏一下《西邨暮归》这首诗:
天气清和修禊後,土风淳古结绳前。
村村陂足分秧水,户户门通入郭船。
亭障盗消常息鼓,坊场酒贱不论钱。
行人争看山翁醉,头枕槐根卧道边。
亭障盗消常息鼓,坊场酒贱不论钱。亭鄣,古代边塞要地设置的堡垒,没有贼寇来侵,战鼓声早就听不到了。坊场,官设专卖的市场,因为物资充盈,所以酒价便宜。可见当时的南宋,还在一片祥和之中。
结束语北宋时还有一个太平宰相王珪(字禹玉),他作诗喜欢用“珍”、“宝”、“黄金”、“白玉”对仗,人称至宝丹体。而晏殊作诗则不言金玉锦绣 ,只说其气象 ,通过景物的描写来体现富贵。一俗一雅,对比可见。
结束时,依照惯例作七律一首,《夏夜游青岛浮山湾》:
重楼璀璨照天河,灯海车流影里过。
栏外渔翁闲钓月,岸边游子漫听歌。
情人坝饮千杯酒,燕岛潮回万古波。
醉眼风光长若此,年华不吝可蹉跎。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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