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瀛奎律髓22·卷6宦情类，君虽在青琐，心不忘沧洲

前言

方回《瀛奎律髓》卷六写宦情类：

出将入相，行道得时，仕也。乘田委吏，州县徒劳，亦仕也。今所选诗，不於其达与不达之异，其位高取其忧畏明哲而知义焉，其位卑取其情之不得已而知分焉。骄富贵、叹贫贱者，咸黜之。是可以见选诗之意矣。

将相是官，小吏也是官。书中选的诗，不以官职高低区分。位高权重者，选择其中知道畏惧明白道理大义的。官职卑微者，选择情不得已却知道分寸的。那些因富贵而骄横，叹息贫贱的，一律淘汰。这是方回选诗的本意。

一、岑参：君虽在青琐，心不忘沧洲

岑参《宿岐州北郭严给事别业》诗云：

郭外山色暝，主人林馆秋。

疏钟入卧内，片月到床头。

遥夜惜已半，清言殊未休。

君虽在青琐，心不忘沧洲。

严给事，指后来颇为照顾杜甫的严武。首联与颔联写景，颈联说岑参与严武彻夜清谈。

青琐，借指宫廷。尾联意思是严武身在官位，心中想着归隐。古人总以陶渊明这类隐士为高洁人士，但实际上，很多喊着要归隐的人，却始终不肯挂印归田。

二、刘禹鍚《罢郡姑苏北归渡扬子津》

几度悲南国，今朝赋北征。

归心渡江勇，病体得秋轻。

海阔-石门小，城高-粉堞明。

金山旧游寺，过岸听钟声。

方回评价这首诗时，介绍说：

俗谚云於仕宦谓贺下不贺上，凡初至官者，乃任事之始，未知其终也，故不贺。解官而去，则所谓善终者也，故贺。梦得於此诗句句佳，三四尤紧。

官员上任的时候不祝贺，因为不知道能否善始善终。等到官员卸任后，说明有个好的结果，所以才祝贺。

前四句说自己从南方卸任经姑苏北上，在扬子津渡长江的心情。

几度悲南国。刘禹锡参加永贞革新失败，被贬谪南方十年，回到长安后不久，因《玄都观桃花诗》又被贬谪南方，后来又调到夔州（今重庆奉节县）刺史。归来的刘禹锡在杭州遇到白居易，曾经作诗说：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后面两联写景，海阔-石门小，城高-粉堞明，这种句式，前2字是因，后三字是果。金山旧游寺，过岸听钟声。京口金山寺在靠近长江南岸的江边。

这首诗与岑参《宿岐州北郭严给事别业》不同，岑参在尾联写出严武的志向，刘禹锡则在颔联表示了自己归心似箭的情绪。

三、白居易的隔句对

833年，白居易因病免河南尹，回到了洛阳旧居。当时作《罢府归旧居》诗云：

陋巷乘篮入，朱门挂印回。

腰间抛组绶，缨上拂尘埃。

屈曲闲池沼，无非手自开。

青苍好竹树，亦是眼看栽。

石片抬琴匣，松枝阁酒杯。

此生终老处，昨日却归来。

白居易识大体、知进退，躲过了甘露之变。因病免河南尹后，朝廷要任命其为同州刺史，白居易辞不赴任，后改为太子少傅分司东都，此后一直留在洛阳终老。

前面1、2联，说自己离职回到了洛阳旧居。旧居，指洛阳履道里的一处宅院。《旧唐书·白居易传》记载：

（ 居易）於履道里得故散骑常侍杨凭宅，竹木池馆，有林泉之致。

这首诗的第3、4、5联，就是描写这个宅院的“林泉之致”：

屈曲-闲池沼，无非-手自开。

青苍-好竹树，亦是-眼看栽。

石片-抬-琴匣，松枝-阁-酒杯。

其中第3、4联，是比较罕见的隔句对。

四、姚合：马随山鹿放，鸡杂野禽栖

姚合在元和十一年(816)进士及第，后授武功主簿。世称姚武功，其诗被称为"武功体"。

姚合作主簿时，曾有《武功县中》三十首，写其当时做官的日常生活。方回一口气选录了12首。老街选一首最有名的：

县去帝城远，为官与隐齐。马随山鹿放，鸡杂野禽栖。

遶舍惟藤架，侵阶是药畦。更师嵇叔夜，不拟作书题。

颔联是姚合最有名的佳句：马-随山鹿放，鸡-杂野禽栖。这个句法可以简化为：马放，鸡栖，中间三字是修饰动词的方式。

中间二联用来形容此处山邑荒僻，官况萧条。

嵇叔夜指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嵇康听到山涛（字巨源）想荐举他做官时，写了一篇《与山巨源绝交书》 ，说自己如果做官，有七件不堪忍受的事情。第四件事，就是“不喜作书”，不喜欢应酬：

素不便书，又不喜作书，而人间多事，堆案盈机，不相酬答，则犯教伤义，欲自勉强，则不能久，四不堪也。

结束语

方回在《瀛奎律髓》卷六宦情类中，选录了唐宋五律（含排律）43首，七律38首。诗人围绕做官、离任、调任、巡查等多方面，对于官员的志趣、心情作出了描写。

结束时，依照惯例作五律一首为今天作业，《读刘禹锡罢郡北归》：

南国悲歧路，飘零二十年。

桃花付流水，陋室慰遗贤。

北渡沧江阔，东归蜀道悬。

升沉供一笑，情惬洛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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