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瀛奎律髓28·卷10春日类，杜甫6首七律中的春天如何表现

前言

方回瀛奎律髓卷10春日类七律中，首选的诗人就是杜甫，而且一口气选录了6首。

我们欣赏一下，老杜6首七律中的春天是如何表现的。

一、《曲江二首》【其一】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这首诗写春的诗句，是前六句。诗人在曲江看花吃酒，却用愁、伤二字插入前二联春景之中，满眼落花写了前3句，第4句说饮酒消愁。

颈联写景，依旧萧瑟荒凉，原先江边的豪宅里鸟儿建了巢穴，贵族坟冢边的麒麟已经倒下。简化来看，颔联为：翡翠-巢-（江上）小堂，麒麟-卧-（苑边）高冢。

这首诗写于乾元元年（758年）暮春，杜甫任左拾遗，此时长安收复不久。

前三联写曲江边衰败的春景，尾联说不要被此影响自己的情绪，不要耽误饮酒行乐。杜甫因为替房琯说情触怒唐肃宗，不久被贬黜。

二、《曲江二首》 【其二】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

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

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

这首诗只有颈联纯粹写春景，其他三联都为叙事和抒情。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仿佛一片黑暗之中出现的一点亮光。典衣换酒，每饮必醉，外债缠身，人生苦短，眼前忽然一亮，看到蛱蝶蜻蜓穿花点水，心中有所慰藉，自我疏导说，莫要辜负春光，暂且忘忧。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这一联句法很有特点，上联简化是：见-蝶，下联简化是：蜻蜓-飞。见：（深深穿花）蛱蝶 ，（点水）蜻蜓-（款款）飞。

这两首诗，都可以看出杜甫对于前途的担忧。虽然经历了安史之乱，但是长安收复百废待兴，而杜甫诗中体现出来的心境却是一片苦涩。

三、《曲江对酒》

苑外江头坐不归，水精宫殿转霏微。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

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

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徒伤未拂衣。

《曲江对酒》也作于唐肃宗乾元元年（758）春天。写春的诗句，也是前两联。水精宫殿转霏微，暗喻是人世间的变化，桃花黄鸟句写自然界依然故我。

颔联（桃花黄鸟句）是一篇的警句，也是杜甫七律中的名句之一。常常被作为句中自对的案例被引用。后人也多有模仿：

梅尧臣有：南陇鸟过北陇叫，高田水入低田流

黄庭坚有：野水自添田水满，晴鸠却唤雨鸠来

据漫叟诗话记载：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李商老云：“尝见徐师川说：一士大夫家，有老杜墨迹，其初云：‘桃花欲共杨花语、，自以淡墨改三字，乃知古人不厌改也，不然，何以有日锻月炼之语？”

可知杜甫原先用拟人手法写上联，后来改为了描写。简化来看，颔联即：花落，鸟飞。

后面二联，都是在发牢骚。感觉杜甫的处境，比起前两首创作时，似乎更加不妙了。

四、《曲江陪郑八丈南史饮》

雀啄江头黄柳花，鵁鶄鸂鶒满晴沙。

自知白发非春事，且尽芳尊恋物华。

近侍即今难浪迹，此身那得更无家。

丈人文力犹强健，岂傍青门学种瓜。

方回《瀛奎律髓》点评说:

此诗中四句不言景，皆止言乎情。后山得其法，故多瘦健者，此也。

这首诗只有第一联写景，其他三联都是抒情。首联通过写花鸟来说明“春事”：

雀-啄-江头黄柳花，鵁鶄jiāo jīng、鸂鶒xī chì-满-晴沙。

简化来看，就是：雀-啄-花，鸟-满-沙。

五、 《立春》

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

盘出高门行白玉，菜传纤手送青丝。

巫峡寒江那对眼，杜陵远客不胜悲。

此身未知归定处，呼儿觅纸一题诗。

这是一首拗体七律，写春的诗句是前二联。通过立春日吃生菜（春盘）的习俗，来体现春天的到来。

杜甫在大历元年（公元766年）寓居夔州，第二年立春时回忆当年在长安洛阳立春的太平岁月。今昔不同，而人在天涯不知归宿，满腔郁闷唯有寄于笔端而已。

六、《暮春》

卧病拥塞在峡中，潇湘洞庭虚映空。

楚天不断四时雨，巫峡常吹千里风。

沙上草阁柳新暗，城边野池莲欲红。

暮春鸳鹭立洲渚，挟子翻飞还一丛。

这首诗作于大历二年（767年），杜甫（奉节）在夔州生活的第二年。

这首诗写暮春，四联均有写景。首联写卧病于夔州，遥想潇湘洞庭，颔联出句写潇湘之雨，对句写巫峡之风，照应首联的对句与出句。颈联与尾联写夔州暮春之景。

这首诗的章法布局有些奇怪，前二联情景相融亦属正常，后面二联纯粹写景，就这么结束了，似乎只写了一半。但是从七律的格律来说（尾联不用对仗），的确写完了。

颈联的句法比较简单：（沙上草阁）柳-（新)暗，（城边野池）莲-(欲)红。柳、莲是主语，前4字是方位，修饰主语。

结束语

从杜甫的这几首春日类七律来看，有叙事、写景、抒情，主要写春景的内容，在诗的每个位置都会出现。

例如《曲江二首》【其一】首联：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曲江对酒》在颔联：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曲江二首》 【其二】在颈联：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尾联多以抒情为主，不过《暮春》则把写景放在了后面两联。

作诗本就没有固定的模式，大多数诗歌不会单纯写景，而是情景交织。且往往以写景为辅，以抒情为主。

今年春天，写过两首五律《春日有感》，用原作添字作七律《春日有感》一首为今天作业：

细忖人生春几度？蓦然五十一清明。

久违谢燕自南返，难舍盟鸥又北征。

拂水柳垂添野趣，傍篱梅老散飞英。

闲来抚犬亭中坐，漫与邻翁说疫情。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