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瀛奎律髓48·卷15暮夜类，杜甫五律，若皆言景物，必有情思贯其间

继续《瀛奎律髓》第15卷暮夜类，今天欣赏杜甫的另外5首五言律诗。

关于杜甫五律中的情景安排，方回说，杜甫诗中间二联大多一联写景一联抒情。如果中间四句都是写景，必然有情思贯穿其中。

中夜江山静，危楼望北辰。长为-万里客，有媿-百年身。

故国风云气，高堂战伐尘。胡雏负恩泽，嗟尔太平人。

这首诗的颈联还是名词组合，中间省略了一个“有”字。颔联动宾结构：为客，愧身。首联写实景，颈联写虚景，景中有情，颔联和尾联纯抒情议论。

风色萧萧暮，江头人不行。村舂雨外急，邻火夜深明。

胡羯何多难，渔樵寄此生。中原有兄弟，万里正含情。

前2联写景，后2联抒情。村舂-雨外急，平平仄仄仄，这是唐律中常见的三仄尾。三仄尾，甚至在科举的试贴诗中也能看到。

胡羯-何多难，渔樵-寄此生。这种对仗，前2字很工整，后3字宽对。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首联对仗起，也是名词组，一般称之为列锦格。

颔联：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每句由两组主谓结构组成。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131结构，这是比较少见的句法，王维《送严秀才还蜀》亦有此类句法： 山-临青塞-断，江-向白云-平。

方回关于他选录的这几首杜甫诗，评价说：

老杜夕暝晚夜五言律近二十首，选此八首洁净精致者。多是中两句言景物，两句言情，若四句皆言景物，则必有情思贯其间。痛愤哀怨之意多，舒徐和易之调少，以老杜之为人，纯乎忠襟义气，而所遇之时丧乱不已，宜其然也。

两句写景，两句言情，这个好理解。不过未必都是中间四句写景言情，有时候是前四句写景，后四句言情，当然也还有其他的变化。

所谓“四句皆言景物，则必有情思贯其间”，即指一句之中情景交融，或者景物有很强的情感色彩。

例如《中夜》的第2句“危楼望北辰”，有景有情，北辰指星星，代表了长安，杜甫明显是表达自己对于长安的思念，对于大唐王朝的关心。

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诗人选择的意象，给名词选择的修饰语，往往带有感情的色彩。例如“天地一沙鸥”是景语，杜甫说自己像一个孤独的沙鸥，这个意象带有很强情感抒发。

霜露晚凄凄，高天逐望低。远烟盐井上，斜景雪峰西。

故国犹兵马，他乡亦鼔鼙。江城今夜客，还与旧乌啼。

这是杜甫在成都草堂时期的作品。中间二联都是省略句：远烟（在）盐井上，斜景（在）雪峰西。故国犹（有）兵马，他乡亦（有）鼔鼙

二联的区别是，颔联直接省略了谓语。颈联用副词代替了谓语：犹，即犹有，亦，亦有。

副词作动词，是词的变性，在古诗中很常见。当然也有动词作副词使用的情况， 例如杜甫《喜达行在》中：犹瞻太白雪，喜遇武功天。喜，动词作副词使用，和犹对仗。

清秋望不极，迢递起层隂。远水-兼天净，孤城-隐雾深。

叶稀-风更落，山迥-日初沉。独鹤归何晚，昏鸦已满林。

方回点评说：

此亦老杜暮夜诗。而题中惟指郊野，各极遒健悲惨不可不选。前诗分明道乱离，後诗结末四句，有叹时感事，助贤恶不肖之意焉。

这首诗表面上通篇写景，但有寄托于内。颔联上下有对比：水天洁净，城隐雾深。颈联似有隐喻：叶落而日沉。尾联的独鹤、昏鸦，令人联想到忠臣与奸佞。

杜甫的这些写景诗，往往没有其他诗人那么纯粹。杜甫的诗中，经常若隐若现地表达自己漂泊江湖却心怀天下的厚重。

结束时，依旧按照惯例作五律一首，为今天作业，五律《冬日晚餐后八大关海边散步》：

携犬无人处，行行到海堤。听潮飞栈外，观日暮云西。

天阔归舟小，岛横遥树齐。三年防疫苦，常在此中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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