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瀛奎律髓76·卷24送别类七律，苏轼与苏辙谁强？陆游和方回这样说

前言

方回在《瀛奎律髓》第24卷中，收录了七律七十一首，其中唐朝诗人仅选录了杜甫、白居易和刘禹锡三位，其他都是宋人作品。

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苏轼苏辙兄弟，关于兄弟二人谁作诗比较好，方回、陆游都有所评价。

一、长乐亭留别 白居易

灞滻风烟函谷路，曾经几度别长安。

昔时蹙促为迁客，今日从容自去官。

优诏幸分四皓秩，祖筵惭继二疏欢。

尘缨世网重重缚，回顾方知出得难。

白居易厌倦朝中的争斗，想远离是非之地。在829年春，白居易在刑部侍郎任上，改授与太子宾客分司，回洛阳履道里。方回说：

乐天以刑部侍郎除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作此诗。别之事同，而味不同如此。

同样是辞别长安，但是“味不同”，为何这样说呢？白居易在颔联中自己解释说：

昔时蹙促为迁客，今日从容自去官。

同样一条函谷路，曾经多次经过这里离开长安。从前是被贬谪，不得已离开，如今是自己想离开，所以心情不同。而且去洛阳的待遇还不错（俸禄如同西汉四皓），同僚们送行时，心情也很快乐（离开时，如同二疏辞官归乡隆重，因此心情舒畅）。

尾联写诗人看破名利：尘缨世网重重缚，回顾方知出得难。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如同一张大网，将人重重束缚，想要挣脱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白居易感叹，出长安很难。

这个难，不仅是挣脱自己的名利心，其实同僚们的挽留，各派的拉拢，也令人挣脱不易。例如李商隐陷于牛李两派之争，一生困顿不得志。像白居易这种明白人，且能够主导自己命运的人并不多。

一年后，白居易又被征召任河南尹。3年后，白居易因病免河南尹，再回到洛阳任太子宾客分司，而且拒绝了朝廷的再次调遣，赖在洛阳不走了。远离长安是非之地的白居易，因此躲过了835年残酷的甘露之变，后来得以善终。

这首诗浅显易懂，自然流畅，用典也是常用典故。宋人学白居易作诗，称为 "白体"，特征是 "顺熟、容易、浅切"，恰是这首七律的特点。

二、送赵谏议知徐州 梅尧臣

鹿车几两马几匹，轸建朱幡骑彀弓。

雨过短亭云断续，莺啼高柳路西东。

吕梁水注千寻险，大泽龙归万古空，

莫问前朝张仆射，球塲细草緑蒙蒙。

这首诗中间二联写景，颔联途中之景：雨过短亭云断续，莺啼高柳路西东。

颈联写目的地徐州的山水，因此方回说“五六切于徐州”。

更需要注意的是，尾联用典更“切于徐州”。张仆射，指唐朝的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这个人喜欢玩马球，因此末句说“球塲细草緑蒙蒙”。意思是劝好友以史为鉴，不要学张仆射耽于玩乐，耽误政事。

韩愈曾经做过张建封的幕客，在其《上张仆射第二书》曾经劝张建封不要沉迷于马球。不过张建封镇守徐州十余年，礼贤下士，纪律严明，后人评价很高。

如果赵知州能够作到张建封那样，也不失为能臣。只是诗人作诗，到了第七句总要转折，偏偏选了张建封的短处。马球在唐朝是一种游戏，好像西方人后来也学着打马球，算是一种锻炼吧。

三、送龚鼎臣谏议移守青州 苏辙

西山负海古诸侯，信美东南第一州。

胜势未容秦地险，奇花仅比雒城优。

新丝出盎冬裘易，贡枣登场岁事休。

铃阁虚闲官酿熟，应容将佐得遨游。

这首诗的“信美东方第一州”，成了今天山东青州自我介绍的一张名片。前三联都是关于青州的溢美之词。

首联另有版本为：面山负海古诸侯，信美东方第一州。青州西面有泰山，东边有大海，是古九州之一。

颔联的雒城，应该指洛阳城，奇花，估计是牡丹吧。地势和秦地一样险峻，奇花和洛阳花一样美丽。未容、仅比，声调和文字不同，其实表达的是一样意思。

颈联写青州物产丰富，尾联则对于龚鼎臣知青州的前景作了祝福。

需要注意的是，方回对于苏辙以及作诗之法进行了简单的描述：

周益公尝问陆放翁以作诗之法，放翁对以“宜读苏子由诗”。盖诗家之病忌乎对偶太过，如此则有形而无味。三洪工于四、六而短于诗，殆胸中有先入者，故难化也。

放翁其以此箴益公欤？

周必大问陆游作诗之法，陆游说，多读苏辙的诗就能领悟到。但是的诗人们作诗的毛病是“对偶太过”，即过分追求对偶的工整和雕琢，所以“有形而无味”。洪适、洪遵、洪迈三兄弟工于骈文（几乎通篇对偶），却不善于作诗，就是因为太熟悉、太重视精美的对仗（有先入者），所以难以融化贯通而短于作诗。

又有人问，苏辙作诗比苏轼好吗？方回认为：

或问苏子瞻胜子由否？以予观之，子瞻浩博无涯，所谓“诗涛汹退之”也。不若所谓“诗骨耸东野”则易学矣。子由诗淡静有味，不拘字面事料之俪，而锻意深，下句熟。老坡自谓不如子由，识者宜细咀之可也。

这里方回引用了孟郊《戏赠无本》中赞美无本的两句诗，“诗涛汹退之”，即苏轼类似韩愈，诗歌充满想象，如波涛之汹涌；“诗骨耸东野”，即苏辙类似孟郊，诗歌具有风骨。

大概类似于哥哥像李白，学不来；弟弟像杜甫，好模仿，容易学。苏轼说自己作诗不如弟弟，后人一般认为各有千秋。

结束语

送别类所选的部分诗歌，和第四卷庭宇类（风土类）中的一些作品差不多，往往对于远行人目的地的风土人情作描述，然后尾联予以规劝或者祝福。

结束时，依照惯例作诗一首为今天作业，送别类习作76七律《新游子吟》

既成漂泊岂回头，一入江湖春复秋。

佳节每逢思故里，相知新识缓离愁。

莫随桃李春争艳，且趁潮流梦作舟。

昔日苏秦身未达，也曾尘满敝貂裘。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