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近体诗语法20：诗中的虚字（下），疑问词和语气助词

王力先生在近体诗语法第20篇中，讲了诗中的虚字用法，其中分了三部分：疑问词、副词、语气词。

昨天文章《近体诗语法20：诗中的虚字（上），副词的特殊用法》中，说了副词的用法，今天介绍一下另外两类：疑问词、语气词。

这里介绍了一些，近体诗常见但散文中罕见的疑问词或反诘词。这些疑问词大多出自于当时的口语， 被诗人放进了诗和词中。

1、底

底，何，什么。例如：宁戚饭牛图底事 。底事，何事，什么事。宁戚饭牛，是为了什么事呢？

出自元稹《放言五首》之一：

安得心源处处安，何劳终日望林峦。

玉英惟向火中冷，莲叶元来水上干。

甯戚饭牛图底事，陆通歌凤也无端。

孙登不语启期乐，各自当情各自欢。

又如 ：游宦区区成底事，辛苦游宦，最终又成就了什么事呢？表示为官多日，一事无成。

出自柳永的《满江红》：

暮雨初收，长川静、征帆夜落。临岛屿、蓼烟疏淡，苇风萧索。几许渔人飞短艇，尽将灯火归村落。遣行客、当此念回程，伤漂泊。

桐江好，烟漠漠。波似染，山如削。绕严陵滩畔，鹭飞鱼跃。游宦区区成底事，平生况有云泉约。归去来、一曲仲宣吟，从军乐。

2、争

争，怎，如何。如：争教红粉不成灰。如何让，红粉不成灰呢？

出自白居易《燕子楼三首》之三：

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墓上来。

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又如：争知我，意思是，如何知道我。

出自北宋词人柳永的《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3、那

那，如何、怎么、哪里、何处，现代汉语常用意义的“哪”出现很晚，以前都用“那”来表示。

衰疾那能久，如今我衰老多病，怎么能够长久呢？

出自杜甫《遣兴》：

干戈犹未定，弟妹各何之。

拭泪沾襟血，梳头满面丝。

地卑荒野大，天远暮江迟。

衰疾那能久，应无见汝时。

又如：那里独守鸳帏静。那里，即哪里、何处？

出自柳永《梦还京》：

夜来匆匆饮散，欹枕背灯睡。酒力全轻，醉魂易醒，风揭帘栊，梦断披衣重起。悄无寐。追悔当初，绣阁话别太容易。

日许时、犹阻归计。甚况味。旅馆虚度残岁。想娇媚。那里独守鸳帏静。永漏迢迢，也应暗同此意。

4、若个

若个，哪个，可指人，也可指物。

例如：若个峰头最较幽。哪个山峰最清幽？

出自张籍的《胡山人归王屋，因有赠》：

转转无成到白头，人间举眼尽堪愁。

此生已是蹉跎去，每事应从卤莽休。

虽作闲官少拘束，难逢胜景可淹留。

君归与访移家处，若个峰头最较幽。

又如：重来若个犹相记，重来时，哪个人 还能记得呢?

出自北宋词人贺铸的《渔家傲》：

莫厌香醪斟绣履，吐茵也是风流事。今夜夜寒愁不睡。披衣起。挑灯开卷花生纸。

倩问尊前桃与李，重来若个犹相记。前度刘郎应老矣。行乐地。兔葵燕麦春风里。

5、若

若，如何、怎样。

如：教妾若为容。教我如何去装扮呢?

出自杜荀鹤《春宫怨》：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

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

王力先生认为，诗中的语气词，大多与散文的用法相同。不过，诗句中一般较少用语气词。

其中常见的是“哉“这个字。

例如：齐州安在哉。

出自杜甫的《送舍弟频赴齐州三首》 其二 ：

风尘暗不开，汝去几时来。

兄弟分离苦，形容老病催。

江通一柱观，日落望乡台。

客意长东北，齐州安在哉。

又如：江楚气雄哉。

出自孟浩然的《与张折冲游耆》：

释子弥天秀，将军武库才。

横行塞北尽，独步汉南来。

贝叶金传口，山楼作赋开。

国君振嘉藻，江楚气雄哉。

可以看出，诗句中的哉，除了感叹以外，还起到押韵的作用。

相对罕见的，有乎、耶等。例如：青山可住乎。

出自晚唐杜荀鹤的《将归山逢友人》

儒为君子儒，儒道不妨孤。

白发多生矣，青山可住乎。

徉狂宁是事，巧达又非夫。

祗此平生愿，他人肯信无。

又如：吾道信非耶。

出自南宋洪咨夔的《挽李贯之郎中》：

天定何能待，西风杳去槎。

斯人嗟已矣，吾道信非耶。

石泐名犹在，江空恨更赊。

濂溪应配食，杯水荐寒花。

仄声字的语气词，如也、矣，鉴于句中，或者白脚等必须仄声的位置。例如上面两个诗例中，出句白脚字都是矣：斯人嗟已矣、白发多生矣。

用也的，例如：今朝总见也。

出自中唐卢纶的五言律诗《伦开府席上赋得咏美人名解愁》：

不敢苦相留，明知不自由。

嚬眉乍欲语，敛笑又低头。

舞态兼些醉，歌声似带羞。

今朝总见也，只不解人愁。

近体诗语法20，分两篇介绍了诗中的一些虚字，主要是疑问词、副词、语气词。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出于当时的口语，例如：遮莫、耐可、若个等等。有个别的副词作为韵脚使用。这些用法在散文中不常见。

语气词的用法，与散文的用法相似，但是近体诗的语气词使用较少，用好也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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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体诗语法20：诗中的虚字（上），副词的特殊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