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没有尽头的修行（11）

我的学生小虻牛

2015年入秋，刚刚从石岛写完一本书回到淄博，一位过去的老首长就急急忙忙地找到了我，非要让我给他孙子小虻牛当老师，原因是小虻牛的语文成绩一直上不去，尤其是作文能力差。这样的事情以前也经常有，过去也有不少学生家长通过各种途径找过我，要我在写作方面给他们的孩子辅导，还有家长建议我办个辅导班，这些我都拒绝了。因为我知道，这种事情有开始没有结束，而我现在还没精力做这些事情。

当我把我的想法委婉地说了出来，老首长不高兴了，黑着脸像用半开玩笑半命令的口气对我说：“我这孙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而且必须给我教好！”话说到这份上了，看来这学生我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

如果对于天资聪明的孩子来说，要想短时间把作文成绩提上去并不难，只要给予适当点拨，让他多阅读、多观察、多训练也就搞定了。而如果一个孩子对这方面根本没有兴趣，要想提高语文成绩是件很难的事。但因为研究书法，尤其是通过临习篆书，研究《说文解字》，我发现要想把小孩子对语文的兴趣提起来还是有途径的。

通过多方面了解，我得知小虻牛对语文学习不但提不起兴趣，甚至产生了恐惧心理。我让老首长把小虻牛带到我面前，通过和他交谈，发现这孩子对绘画感兴趣，这让我眼前一亮。我给老首长建议，让他给小虻牛报个书法学习班，但必须是从篆书开始教学的学习班。之所以提这样的建议，是要通过学习篆书，一方面培养小虻牛的特长，一方面培养小虻牛对语言文字方面的兴趣，从而提升写作能力，培养起写作方面的兴趣。

老首长听从了我的建议，并且找了很多书法学习班，但儿童书法学习班从篆书学起的一个也没有。无奈之下，我只能连篆书学习也承包了。不过我并没有教习书法，只是从篆书开始说文。第一节课，我让小虻牛用铅笔画了几张图，分别是太阳、水、火、树和人。看了小虻牛画的图，我发现小虻牛的抽象思维能力相当强，他所画的事物和一般孩子不一样，线条简洁概括，很象过去的甲骨文。我在他所画图形的基础上进一步简化，把直线拉曲，变成小篆字型，并告诉他这就是篆书。第二节课，我便给小虻牛说文解字了。先从“人”字开始说起，告诉他小篆的“人”字是一个打恭站立的人；“大”字也是一个人，但它是一个伸开手臂站立的“大”人。两个人向左顺行着走，后面的人跟从前面的人，就是现在的“从”字；两个人如果反过来向右走，就是后面的人攀比前面的人，是现在的“比”字；如果两个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则是向背，就是现在的“北”字；如果一个人头朝上，一个人头朝下，站立变成了倒立，就是现在的“化”字。“大”人的头顶上是“天”，如果“大”人的头顶上插一根簪子，过去的意思就是成年男子，是大丈夫了，就是现在的“夫”字。我并告诉他，古时男子成年束发加冠才算丈夫。小虻牛的兴趣很快提起来了，并在我写完“立”字和“夹”字后立刻有了自己的解释，“立”就是“大”人站在地上，“夹”就是一个大人用双臂夹着两个“小”人。

第三节课我从“木“字给小虻牛讲了“东”、“果”、“杲”、“杳”、“本”、“末”、“束”、“林”、“休”等字的来历和字义，通过“火”字给他讲了“秋”、“灭”、“灾”、“灰”、“炅”等字的来历及字义；通过“水”字给他讲了“冰”、“尿”、“沓”、“泉”等字的来历及字义；通过“日”字给他讲了“白”、“旦”、“旱”、“早”、“暑”等字。虽然这些字过去小虻牛都学过，但都是通过死记硬背学习的，在他眼里，这些字个个都冷冰冰的板着脸，难以激起他学习的热情，而通过说文解字这么简单地一串，这些字在小虻牛的心里活了起来，有了温度，很快把小虻牛的学习热情激发出来了。

在这一节课之后，老首长提着酒找到我，非要拉我到饭店“促膝谈心”。老首长说他服了，他没想到我还有这本事。就这么一两次辅导，硬把小虻牛的兴趣提起来了，现在小虻牛放学回到家就在纸上描来描去，还硬是要给他讲“人倚在树上就是‘休’息，躺在床上就是‘病’了等等。”他们老师也说小虻牛变了，进步程度让老师吃惊。

既然小虻牛对文字的兴趣提起来了，语文学习不再困难，我也应该从篆书转入作文这一话题了。我认为，还是应该把孩子作文的兴趣提起来。学习有了兴趣，就能提高。

我告诉小虻牛，写作文就是写说话，写你要说的话。只要把“写自已要说的话”这一观念建立以来，写作文就变成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但写作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转为书面语言，“书面语言”是文字，是有组织的文字，是经过组织能够使自己表达心灵的文字。文字的第一种功能是记录，世上最好的记性是一支铅笔。在中国有一个说法是：发明文字是为了代替结绳记事。结绳记事的方法据说是发生了事情就在绳上打结，大事打大结，小事打小结，这个办法当然不行。文字的重要，记述功能的重要，于此可见。

通过我的一番说教，小虻牛不但感觉“说话”不算什么难事，而且懂得了“记录”的重要性。开始了认真地跟我学“说话”。

作文课程也用了三节课时间，而每节课的题目就有一个，就是小孩子通常要写的“我的母亲”。第一课唯一的要求是能写多少字就写多少字，尽量多写。这节课小虻牛写了32个字：“我的母亲叫田桂荣，长着一又大大的眼睛，黑黑的头发。大家都说她长得很漂亮。”虽然仅仅32个字，我看后却很高兴，因为这孩子的语言没大毛病，且能抓人物特点。“大家都说她长得很漂亮”，竟然还会用别人的话去夸母亲，这就很了不起。第二节课，我用小篆写了“母亲”两个字，并且给他讲解了这两个字在《说文解字》里的解释和具体含义，并要求他展开想象，回家问问母亲为什么叫田桂荣；大大的眼睛是什么样的，黑黑的头发是多是少，是卷是直，是黑是白？别人是谁，为什么夸他母亲，是怎么夸的？结果，这一次他写了600多字。到了第三节课，我要求他把这600多字精炼到400字左右。

等他将《我的母亲》精炼到400多字时再来找我，我宣布他毕业了。因为，我感觉他已经会说话，会作文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小虻牛真的会作文了。他在班里的作文不但不再倒数第一，而且还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读给同学听。

据我的这位老首长说，过了春节，他就给小虻牛报了一个书法班。无论是不是从篆书学习，他感觉小虻牛有这方面的兴趣和爱好，更重要的是，书法实实在在帮助了小虻牛。这位老首长还向我建言，他说我的书房应该有个名号，他说他见过很多学习书法的人书房都有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