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再来
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春节。原因之一,过了春节就长了一岁;原因之二,一过春节,就能吃上饺子,如果运气好,还能穿上一件没有补丁的用大人穿过的衣服改成的新衣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欲望就变淡了。人过中年,这种欲望不但淡了,甚至越来越害怕过年。
因为我是农历正月的生日,过了春节就要实实在在地向老的方向数上一岁,因此对2014年的春节特别在乎,从内心一遍遍地默念“不要来,不要来……”。然而,时间的脚步是停不下来的。“人过五十天过午”,按老辈人的说法,过了2014年的春节,我就真真切切地应该享受生活了。然而,当2014年的春节真正来临的时候,自己的心情却也释然了。并且给自己写了一篇《祭奠我逝去的五十年》:
记得上中学时写作文,只要是形容老年人便这样写:“年过半百的老人”。这句话无数次得到过语文老师的赞赏和表扬,也无数次将作文成绩拉高,无数次让我因为拥有青春而骄傲。那时候,在我看来,年过半百,已经算是很老了。
然而,转眼就过了而立之年,“而立”而未立,且尚未在岁数上数上“不惑之年”,却又因为身体原因,使我在“疑惑”中退出“体制”,走完了很多人走到老才能走完的“上学、工作、退休”之路。尽管如此,我还时时沉浸在对当年“年过半百的老人”这句话的陶醉之中。
过了2014年的正月初四,虽然多少年如一日地仍然没有在生日这一天燃烛相庆,没有吃上一块象征生日的蛋糕,甚至没有听到一句生日的祝福,但我还是发现,自己的人生已经走过了五十年。“不惑”尚惑,“知命”未知,“年过半百的老人”这句话,却已从我的手上戴在了头上,变成了晚辈们描写我的专用语言。
想到这,眼睛潮湿了。是酸,是甜,是苦,是咸;是默然失色,还是幸福之感油然生发?我不知道。只知道我的眼角上情不自禁地浸染上泪花。此时的我不是想让家人为我燃起蜡烛、摆上蛋糕、唱起《祝你生日快乐》的歌,而是下意识地寻找人们在祭祀时常用的香。这时候我才似乎是如梦初醒,顿悟人生,瞬间而知天命。我要为自己燃上一柱香,为我的五十岁生日燃上一柱香,将过去了的五十年彻底埋葬。
香烟缭绕,思绪缥缈,岁月的余音回荡在天际深处,肃穆庄重的我为自己写了一篇祭文:
十五书生,十六离乡,从戎投笔,只为食裳。十八高校镀金,二十行伍食饷。峥嵘岁月,没有潮起潮落人生辉煌;平淡人生,只待春来春去岁月沧桑。时光匆匆,日月交映,而立之年身陷疾困人窘迫,不惑未至激流勇退隐淄乡。虽心有不甘,奈人生无常,唯修身养性,思从头再来。叹生命转眼五十载,惟香烛焚纸祭以往。
谨告前我,伏惟尚飨!
“对多数人来说,五十岁正走在人生辉煌期,刚刚完成人生的一半;而对于我来讲,五十岁已经走完了人生的全部。”如此唠叨在我自己都感到矫情,而在尚没有告别五十岁之前,却又念念不忘。记得二十世纪第一缕阳光刚刚照到我身上,部队退休的命令也传达到我头上,那时我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两页书”,认为自己的生命注定要分成两页,人生注定要从头再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刘欢这首为下岗职工所写的歌虽然并不适用于我,但那悲切的情绪却时时感染着我,尤其让我把最后几句当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五十岁,虽然不是生命的分界线,把人生分成了上下节的我还没有准备好下一节的剧情,更不知道五十岁之后的人生还能不能再创辉煌;但人生走到今天,注定要给自己做个了断,只有埋葬过去的自己,才能让新的人生重新来过。
过去的我,伴着苍凉的祭文声随香烟而去;走向人生第二节的我,正踏着祭文的余音在缥缈的烟雾中坚定地走来!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有了很大的底气。50岁之前的我,是用写作来装点人生的;无论专业如何变化,地位如何变化,生活如何变化,写作活动始终伴随着我,文学梦一直在做。而过了50,参与社会活动越来越少,没有了丰富的生活体验,文学也就没有了根基。用书法来诠释人生,是50岁之后我的重要选择。这是另一种生活,也是我延续文学梦、文化梦的开端。无论什么年龄,有梦生活的才会精彩。
“当生活关上了一扇门,上帝会给你重开一扇窗”,我这扇窗不是上帝开启的,而是恩师阎麒羽夫妇,是因为我的“仿宋字”作业被气哭的李教员,是在我人生之路上一个个给予我帮助的人,更是这个伟大的时代。
自从过了50岁之后,我又像小学生一样重新开始,每天临帖的时间更长,每天阅读的时间更长;学习更认真,态度更谦虚。
书法是一种实践性很强的学问,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容不得半点投机取巧。决定一个人学习成败的关键除了用功,更要用心。用心,是“巧”的基础。有的人练了一辈子书法,下了一辈子苦功,最终却成不了大器,其缺失的就是“用心”;而一个人日见精进,看似轻松,除了其悟性,更取决于学习方法、学习态度。
用功,付出的是汗;用心,付出的是血。要想取得成功,只流汗不流血是不行的;而舍得流血的人,一定也会付出汗水。有的人看到我书法长进迅速,认为我下了很多功夫,有的人则认为我用功并不多,是因为天姿聪明,很少有人会想到我是在用心学,在付出汗水的同时,更在付出心血。
很多人认为书法是一种小技,所以有不少只上过中学甚至小学的人来练习书法,这些人最终有不少人字写的很精到,但却难以称得上书家;而少数人把书法看成是大学问,这些人具体到个别字上,说不上精致,整体写来,却气派非凡,有大家风范。其区别就在于一个人的综合素养的高低。历史上留传下来的书法家,个个都是大学问家,而以一字著称的人根本没有。有人曾举例说,有个农村老头,大字不识,但一辈子执着地写一个“福”字,出神入化。以此来说明书法并不需要学问,或证明“书法无错字”的谬论;而如果追问,这个老头叫什么?他是怎么落款的?就没了下文。
孔子在教育他的学生时说:“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书法更是这样,无论在选帖、选老师,还是在确立学习目标时,都要取法乎上,否则,就难有所成。只有在这样的基础上,再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心血,弥补“得乎其中”的不足,才能学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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