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的生命
书画作品是有生命的。王羲之的书法作品,从晋朝一直流传到现在,即使这些作品的真迹早已失传,而人们大量的临摹延续着它的生命。可以断言,只要有中国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王羲之书法作品的生命就会延续,而且会继续书写这些作品的传奇。
以前,虽然意识到这些,但总认为这种现象只能发生在书画大家的作品身上,而像普通人的书画作品,只能是蜻蜓点水,水过地皮湿。写过了,送人或者拍卖了,从此也就无生息。然而,前些年无意间写的一幅只有两个字的书法作品,却改变了我的看法。
2016年大年初四,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手机提示的电话归属地为辽宁沈阳,而我以前在沈阳从来没有认识的人。这事儿如果搁在其他日子,我一定会认为这是诈骗或广告电话不去理睬,而正月初四这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心想:“今天甭管是什么电话,都要去接。自己的生日,不但要让自己高兴,也要让别人高兴。”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接通电话后,我还是像以往对待陌生电话一样,一言不发,等待对方说出第一句话。
“喂,老李吗?怎么不说话?”虽然对方说出了我的名字,但声音不熟,我还是产生了怀疑。因为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对方在电话里第一句话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当时我还以为是老战友或老同学在开玩笑,试着猜测对方是谁的时候,突然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提高了嗓门:“听说过东北黑社会黑老虎吗?我就是。我现在需要三千块钱……”,对方的电话没有接完,我便气愤地将电话扣掉了,扣掉电话之前,还发着狠说了一句:“你算个屁,滚!”
然而,扣掉电话之后却感觉后怕。对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如果真是遇上摸透了自己各种社会关系的黑社会怎么办?一连几天,我都担心对方再把电话打进来。然而,毕竟是对方心虚,再也没有把电话打进来。遇上这样的电话总是一件不愉快的事。
今天,是不是又遇上“黑道”电话了?
对方似乎很着急:“讲话呀!我是大华,仇大华。忘了?”
原来是他?当对方报出名号,我才将他的声音与这个人对了起来。看来,这个电话是真的。
“大华?你不是在济南吗?啥时候跑沈阳去了?”仇大华是我的一位战友,前些年一直在济南工作。自从我退出现役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他是两年前转业回到沈阳的。初四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春节有人送给他一幅字。
“我告诉你呀老弟,现在正是反腐的时候,我怎么能随便收人家送的东西呢?可看到落款上署着你的名字,我不能不感到好奇。心想,甭管这幅字值多少钱,收了再说。”大华在电话里反复强调,他是因为这幅字的落款才收下的。我便追问:“你怎么会断定就是我写的?”
“是呀,我记得以前你并不写书法,可书不亲名亲呀,我还是先收下来。这不现在正在向你证实一下吗!我可因为这个打了不下十几个电话了,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手机号码。”在大华对这幅字的描述中,我确定这幅字就是我写的。可这幅字明明是前年夏天我无意中给一个要搬新家的淄博人写的,怎么会跑到沈阳去呢?
前年夏天,我正在石岛海边休假,写一本叫《好大一棵树》的人物传记,突然有两位淄博老乡找了来,一个说是来找我一起在海边凉快的,一个说是向我这个“淄博名人”讨字的。甭管什么理由,人家从淄博来到石岛,虽然说不上“千万里,我追随着你”,却也称得上一路奔波,我都得好好招待,一一满足。
其实,这两个人是因为知道我一个人夏日来石岛小住,趁周末开车来这边玩。有一位正赶上最近要搬新家,看我案头堆着笔墨纸张,便要求我给他的新房写一幅字。给新房写字,写什么呢?思来想去,我拿出一张四尺四开的扇面纸,用人们最常见的米体行书写下了“室雅”两字,并用小草注解:“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然后落了个穷款。之所以用四尺四开扇面来写,主要是考虑现在的居室都不太大,扇面形式典雅活泼。“室雅”两字简单明了,再用小草注解,意思更加明确,大小字形成对比,使得形式和内容结合得更加完美。
求字者看后,把手一拍:“‘雅室’,好!”另一个人连忙纠正:“是‘室雅’,书法的字得从左向右念。”他们俩这么一争,倒让我发现这两个字无论正读反读都讲得通,而且意思还差不多。
初四过后,我连忙给这个求字者打电话,问起这幅“雅室”的下落。这位老兄说,他从石岛回淄博不久,还没来得及装裱,这幅字便被来他家串门的姐姐给要走了。其实他没有搬新房,说要搬新房只是求字时编的理由,他是真相中了我的字。尤其这幅扇面,他拿到后爱不释手。姐姐到他家串门时,他本想在姐姐面前显摆显摆,不曾想他这位姐姐却也看中了这幅字,正好她正要搬家,说什么也要拿走。
拿走这幅字后,这位姐姐立刻就装裱了,并且郑重其事地挂在了新房的客厅里。据这位老兄说,有一次,外甥的老师到姐姐家走访,看到了这幅字,正过来反过去夸赞了很多遍。整个家访过程,没说几句孩子学习的话,而是成了研究这幅字了,临走时还直说:“字真不错,内容更好。”外甥那年正要升高中,到了教师节的时候,看着别的家长明着暗着给老师送礼,可姐姐家不富裕,而且买房子又拉下一屁股债。想到老师喜欢这幅字,教师节那天,姐姐忍痛割爱,把这幅字送了出去。当我追问现在这幅字为啥跑到了沈阳时,他再也说不清了。
今年二月的一次小型聚会,也算是一次笔会,偶然遇上了这位教师,她也算是个书法爱好者。大家在互相介绍的时候,听说她是朋友外甥学校的教师,我便讲起了那幅字的事情,没想到她正是那位受字者。提起那幅字,她感慨起来:“学生家长送给我那幅字,在我手里还没捂热,就被我在深圳工作的二姨给要走了。”她说,虽然她割舍不得,可她二姨难得回淄博一次,去年秋天总算回来了,看上了学生家长刚送给她的字,她再喜欢也不能薄了二姨的面子。不过二姨也没有白拿这幅字,临走送给她一辆电动车。至于这幅字怎么又从深圳到了沈阳,她说她二姨是个精明的商人,经常需要送礼,说不定什么时候当礼品给送人了。
从那以后,这幅字怎么到了战友手里,就再也无从查起。但由这幅字引起的故事和再续的战友情缘,却给这幅字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从那以后,我知道了字画是有生命的,即使是一幅不经意间写的字,也有她的生命。再下笔写字,会更加斟酌,更加慎重,更加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自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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