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杂文] 矮纸斜行闲作草

春雨时节，读了几篇有关春雨的诗。重读南宋诗人陆游的《临安春雨初霁》：“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突然发现，在“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名句之外，竟然还有“矮纸斜行闲作草”这一与书法有关的名句。这在没有修行书法之前的几十年里，竟然从没有注意到。

更为可贵的是，“矮纸斜行闲作草”这句诗，有力地证明了现代人在理解上出现了争议的另一句话：“匆匆不暇草书”。对“匆匆不暇草书”这句话，今天的人有多种理解，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认为这是在匆匆忙忙的速度下而书写草书，有人则认为是匆匆忙忙是写不了草书的。

而“矮纸斜行闲作草”这句诗，据学术界普遍认为，是作者暗用了张芝的典故。据说张芝擅草书，但平时都写楷字，人问其故，回答说，“匆匆不暇草书”，意即写草书太花时间，所以没功夫写。在这里，“矮纸”就是短纸、小纸，“草”就是草书。而陆游就是擅长行草的人，他的行草疏朗有致，风韵潇洒。

陆游写这首诗的时候，正是客居京华，闲极无聊，所以以草书消遣时光。这同样印证了“匆匆不暇草书”这句话应该为张芝所说，写草书太花时间，所以没功夫写。

　宋代姜夔《读书谱》中有这样一段话：“‘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尝苟且。其相连处，特是引带。尝考其字，是点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虽复变化多端，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最号野逸，而不失此法。”

而今天的人对这句话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理解，就是因为现在很多人对草书的理解走了极端。有的人以“艺术”的名誉为自己对草书的无知辩解，以为“描龙画凤”地快写就是草书，既使是“国宝”级的所谓草书大师在草法的使用上也经常漏洞百出，让人难以识读。现代的浮躁让很多人不能沉下心来，认真理解和研究草书特有的书写规律，一旦掌握些许皮毛，便在书写的玩起了“匆匆不暇”。

贾平凹先生在他的《矮纸斜行闲作草》散文集中，描写了不少与书法有关的人和事。他在《观浩然逆书》一文中认为：“天下学书人蜂涌，却多有以为是纯技艺之事；现今科学考证书法可以健身，更是什么人都想学书。当然以求健身者不必论，而有心能作为者则大都学传统而不识书之真谛以致摆脱不了框式之苦。书法艺术家与写字人就是这么仅隔一纸之遥，但捅开纸的，又能有多少呢？”他在《叶炳喜的书法》一文则说：“书法同别的艺术一样，必须讲究技巧的，技巧却不得留有痕迹，一切要在不经意中。无技巧是大技巧，如何达到消除技巧，这不仅仅是个意识到意识不到的事，也不是实践中的操作事。”

写本文时，恰逢周末，也玩了一把“矮纸斜行闲作草”的雅事儿。先熟悉诗句，再推敲诗中每个字的草法使用，再考虑本诗在四尺对开宣纸中的谋篇布局，也即章法。一首诗写完，几乎耗去了一个上午，最后一看，还是写错了一个字。因为诗没记熟，把“春雨”写成了“风雨”。甭管怎么说，我是体会到张芝所言“匆匆不暇草书”的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