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家明,又署嘉铭、稼茗、加铭,号明公。1954年出生于江苏扬州,早年毕业于江苏省苏州工艺美术专科大学,修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历任扬州书画研究院秘书长,扬州山水画研究会副理事,石涛画院副秘书长,第三、四、五、六届区政协委员。2000年移居江苏常州,2007年起居北京。为荣宝斋画院专家工作室画家,宾虹山水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中国国画艺术研究院副院长。撰有《大道无门》《心手双畅》《画余偶记》《破墨》《黄宾虹绘画解读》等。
《溪山深处》 36cm×22cm
出版《二十一世纪优秀艺术家滕家明画集》《滕家明的中国画》等,曾在多地举办黄宾虹绘画艺术专题讲座。2009年10月,写作《画家手记—走进黄宾虹》由西泠印社出版发行。2012年5月,作品参加文化部“中日韩精品画廊精品展”(上海)。2013年5月,在北京接受中国报道网络电视台专题采访:《走进滕家明·了解黄宾虹》。2013年10月在刘海粟美术馆举办“滕家明画展”。
《携琴访友图》 200cm×100cm
有生命的点线
当黄宾虹先生辞世三五十年之后,历史老人蓦然回首,发现那人、那画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们每每看黄宾虹画展,于一幅画作近前浏览时,常常不能立刻说清楚感受;而当离开这幅画一段距离,蓦然回首时,那幅画(尤其是宾翁晚年的粗笔、积墨山水)竟如同有着强大的磁性,吸引着你驻足流连。这不是距离的魔力。当年,读不懂黄宾虹的人,如今不再不以为然了。历史在进步!
《山水册页》 31cm×20cm
黄宾虹先生的画,特别是晚年所作的粗笔山水、积墨山水,其用笔点画,纵横无碍,施墨黝黑,苍茫莫测,人们从常规角度欣赏,确乎难以读懂。笔者认为力求能够缩短欣赏距离,是读懂宾翁画作的有效途径。当我们直面其画作中的点线时,犹如在显微镜下观看生命的细胞。黄宾虹先生经过数十年的研究探索,在对画理画法、中国画笔墨点线的成因关系,以及内涵精神彻底通透之后,他在自己的画作中自信从容地放大了中国画点线所特有的表现功能。
《山水清境》 56cm×26cm
早在宋代,沈括曾评董源画说:“近视几不类物象,远观则景物粲然⋯⋯”五代董源的山水画,近看几乎看不出像什么;那么,近看到底看到的是什么呢?董其昌看到董源画的树,是任意点缀的笔墨;黄宾虹看到的是“董北苑画,近看只是笔,参差错综,不辨所画为何物⋯⋯”近看是其笔墨,而且应该是很突出的点线笔墨。古人欣赏绘画“远取其势,近取其质”。
《山水清音》 56cm×26cm
近取其质,是指画中笔墨点线的质量(也有理解为物之质感的),只有当画中的点线具有了一定的生命力,或者说是由于画家自身经过修炼之后的精神投入,所体现出来的那种生命力,其笔墨点线、其画作才能算得上是有品位的上乘之作。虽然,中国画用笔点线是写形的重要手段,但是,由于中国画具有独特的绘画主体通过作画所达到的精神内修的写意属性,就要求点线的功能不单单是为写形服务,点线本身所具有的抽象内质精神直接受到画家学养品质的投射,因而普遍地被画家所重视。
《桂林栖霞洞》 200cm×100cm
高标自立的中国画家会将绘画点线回归到书法抽象美的高度,在那里经过锤炼,可以得到与自然、精神相契合的一种充满生命力的点线内质之美。有学者认为:我们研究黄宾虹的国画艺术,就不能就画论画,要研究一些金石文字之学,也要研究黄宾虹的书法。如果书画两者不能兼顾,对黄宾虹的国画艺术的奇妙之处,往往会产生不知所以的感觉。黄宾虹先生自幼识字时,就喜爱绘画,可以说他对书与画的学习研究是齐头并进的,其书画成就不分轩轾。宾翁深谙中国书画同源的奥义,因而对书法的学问尤为用功,上追六书、古籀,以至玺印篆刻及晋唐法书。
《溪山深处》 86cm×46cm
《周礼》中所说“六书”,是汉字造字的基本原则,许慎《说文解字·叙》中解释六书:
“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
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
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
会意者,比类合宜,以见指㧑,‘武’、‘信’是也;
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授,‘考’、‘老’是也;
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
《山水扇面》 26cm×60cm
汉字都有形,不像西人的字母组合。我们发现,“六书”,其中多数字的“形”与“意”相关,用现代语境表述,其中存在多种因素的“意象”,我们将有意味的形象称之为“意象”;在每一种意象的背后,均可以窥探到与之相吻合的某种生命存在。陆维钊先生在看宾翁写金文时说:“黄宾虹先生笔下的点画如小鸟小兽般,活活泼泼,一派生机。”
《一艺虽微夺化工》 68cm×68cm
宾翁六十三岁赴广西讲学,当时一同赴桂的陈柱尊先生记录了宾翁的部分讲学内容:“凡画山,不必真似山;凡画水,不必真似水。欲其察而可识,视而可见意也,故吾以六书指事之法行之。”将“六书”中有关意象的表现方法运用于山水画之点线,由此可见黄宾虹先生作画和一般画家的不同之处。
《山水扇面》 26cm×60cm
文字的“意象”又关系到组成文字的笔画自身也具有意象意味。我们看篆书点画里的生命意味:一横既藏头护尾,又左顾右盼;“冂”形左右两竖,如同两“首”有鼎千斤之力;“点”必敛气内凝,“圈”须圆劲外拓;双横存俯仰,两竖背相抵;“U”形相向撑,“乙”形宜远瞩,等等。体现在黄宾虹先生绘画点线中的生命意味,正得力于他的篆籀用笔;同时,由于他长期在对古文字的研究中心追上古三代,与古人神交,日久浸淫,使得宾翁的一枝画笔,拟人拟物,揖让顾盼,扑闪腾挪,迁想妙得,他的画作首先从点线上充满生之活力,在自然精神内质上尤其显得高妙。
《山水扇面》 26cm×60cm
大自然中那些生动的形象,需要画家用具有生命力的点线去写就,即使那些看似没有生命的山石土坡,画家也须通过其笔墨赋予它们生命。其实,有经验的画家在面对大自然写生时,会敏锐地感受到所有物象都自然呈现出生命的态势与律动—极为丰富生动地提供画家做取舍生发,画家会“一时百怪来我手”,笔下点线生命的契机也可能因此而被激活。
《轻舟已过万重山》 66cm×168cm
我们说,点线是有生命的,点线就如同人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具有生之活力;我们说,点线是有生命的,画家手中的笔就如同剑师手中的剑,剑就是我,我就是剑;我们说,点线是有生命的,就不可以凭家雀的骨架去构想北海之鲲鹏展翅⋯⋯在中国绘画里,每一点线自身,其实就是一最基本单元的生命意象,这种生命意象是绘画主体—画家所赋予的。
《秋叶红时泉正幽》 200cm×100cm
回到书法,《宣和书谱》论颜真卿书法:“其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这是颜鲁公书法点画所呈现出的一种生命意象。唐张怀瓘《书断》载,卫夫人“隶书尤善,规矩钟公。云‘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芳树,穆若春风’”。王羲之曾向卫夫人学过书法,这是卫夫人书法呈现出的生命意象。人们称誉“右军如龙,北海如象”,龙、象又分别是王羲之、李邕及其二人书法作品所呈现出的那种生命意象。
《画有雅格》 200cm×100cm
黄宾虹先生曾说:“晚清金石学昌盛,提倡金文北碑,一扫前人积习,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我习篆书是从金石古玺铭刻入手,从刀书的清刚悟出杵书笔法浑厚之风,行笔多变,八面有锋。我的行书曾借鉴于唐太宗《温泉铭》,因存晋人‘书肇自然’之风貌,吸取笔意,不袭其貌,形成自家风格。故我的书法胜于绘画。”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浑厚之风”、“书肇自然”即是宾翁在书画点线中所追求的生命意象。
《漫将—砚梨花雨 泼湿黄山几段云》 68cm×136cm
我们在黄宾虹先生的绘画作品中可以看到,其表现物象的,那些有生命的点线是何等的朴茂自然,生机充沛,活力四射,精神动人!有一类画作,就像现代建筑中的裸露结构,其钢筋铁骨不加遮掩,不施粉饰,宾翁在这一类作品中,将中国特有的绘画点线“力”与“美”尽情发挥,淋漓尽致,直抒胸臆。当年曾有一位藏家托宾翁的老友写信,要购藏黄宾虹细笔山水,宾翁致信称,细笔画已归公家(家属)所有,如今目力不够⋯⋯先生坚持不做画奴,他所钟情热爱的乃是中国画中的点线⋯⋯
《应有紫气来》 26cm×60cm
宾翁是一位学识渊博的谦谦君子,傅雷在为其筹办八十岁画展时,老人特地致函,嘱咐以不标榜为宜。我们也看到,先生与名流们合影时,经常偏身一侧,以示不求闻达。他治学严谨刻苦,一生对中国书画学问辛勤研究,孜孜以求,尤其身后留下数千幅画作竟未能竣工,这在我国绘画史上已属绝无仅有。我们在前面提到,画家自身学养品质,在绘画点线表现上能起到投射作用,有生命的点线,具备怎样的精神内质之美完全取决于画家自身。最终,点线的生命是画家所赋予的,不同品位的画家赋予点线笔画不同的内质生命。
《大山深处》 310cm×120cm
中国画笔墨点线是中国画的独特标志,也是中国画家摄取其艺术精神的有效载体。黄宾虹先生离开我们半个多世纪了,他通过书画作品为我们留下了浩瀚的笔墨点线,在这些笔墨点线中,我们看到他所留下的是生命的状态、生命的质量、生命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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