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沂东谈话
时间:2004/6/12
地点:方舟苑/王沂东画室
说我死心眼也行……
理论家王春立先生在王沂东的一本画册的序言里写到:“米勒所创作的《拾穗》,曾被评论家称为“反对贫困的控诉书”,而王沂东在《古老的山村》中以自己特有的艺术语言所“发表”的,却是我国当代沂蒙山区的农民战胜贫困的宣言。”步入画坛的前些年,王沂东和米勒是由对生存处境的悲悯联系在一起。米勒源自基督式的情怀使他着眼于人类普遍的悲怆,王沂东表现的则是具体的生活感触,像是米勒“爱”的乐队中的一员。渐渐地,当羽翼丰满之后,他在中国艺术里找到一种更适于写实油画发挥的重要依据,就是“中国年画”。
年画在中国有近两千年历史的阅读史,曾经是中国最普遍也是唯一一种人们生活不可或缺的图画类型。在年画的赏心悦目里包含着幸福、希望和视觉美感熏陶。当它随着中国社会转型而愀然消失之后,中国人唯一不可缺少的图形文化只剩了公共标志性图形,比如旗帜以及交通标志等等,图画于人的必要联系正日益为影象所替代。取年画的基因和亲和力来建立写实油画对大众视觉的影响,潜移默化地让年画这种业已消失的审美理想在油画里再生,不是王沂东靠一己之力能得逞的,但他却使油画具有了独到的平民品性。在这一点上,他与杨飞云在写实油画艺术上恰好构成了人们谈到中国古代绘画时爱说的——文人画和世俗绘画的两极。
W:你的画让人感觉是沉醉在某个纯朴时代,什么原因使你有兴趣营造这样一种图画?
D:说我固执也行,说我死心眼也行。我从出生到大学,整个国家都号召人们歌颂工农兵、为人民服务、要知道工人和农民的美德是怎么回事,我从一懂事就生活在这种文化里——你要喜欢工人,喜欢劳动人民,这就是文化熏陶。不知不觉之中,尤其我的家庭和我本身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不可能自外于这个潮流,久而久之,就必然变成我的情怀的一部分。
W:你是说你所表现的是自己生活和感情?
D:肯定是,我的四个舅舅五个叔叔全是农民。我看农民很自然地就看到他们身上的美感和美德。无形当中对蕴藏在他们身上的质朴产生浓厚的兴趣,好像没法改变了。
W:可你好像不大留心农民生活中的苦难?
D:不是这样,我刚从美院毕业那几年画的《沂蒙山组画》集中表现了我对农民、农村的看法。
W:那批画影响到很多画家去关注自己的家乡,可你自己为什么没顺那条路走下去?
D:我喜欢寻找劳动人民身上最本质的东西,苦难里有,正常生活里也有。后来我更喜欢从平常生活里挖掘人性最恒久的原因,你仔细想想,什么最恒久?乐观地活着肯定是最基本的状态。
W:你是个不容易被时尚左右的人,可总不能说你能拒绝所有的影响吧?
D:社会某个时期大的取向对人有决定性的影响,它是无形的,整个包围着你。你比如七十年代末来中国的“法国十九世纪农村风景画展”让我看到了写实油画的宽度、精度。原来油画可以达到这么一种高度!而且有这么多的风格。深受触动,于是我开始找自己最感兴趣的造型的点,意识到自己的素描不行,学画的基础没打好,达不到那个高度,所以我就回过头来把注意力放在造型上。大学毕业好多年在技巧的磨练上仍然偏重于素描。
再比如85美术新潮,等于是把原来禁止接触的风格、思潮、思想都放进来了。挑选,定位,全靠你自己。那个时候很热闹。我也研究自己感兴趣的风格。我觉得造型严谨的东西可以传达自己的感受,有强烈的认同感,在抓紧技巧的同时,还要知道自己艺术思想达到的总量是什么,这两条决定了我后来绘画基本的发展趋势。
W:美国的现代艺术没给你什么影响么?
D:87、88年在美国待了一段时间,看了大量现代艺术和传统的欧洲绘画,回来以后又加上了一个自信,觉得中国的东西不差,中国如果能在写实这条路上再经过一段时间,一定能够达到很高水平。
虽然那儿铺天盖地都是画廊、现代美术馆,但是对我并不发挥作用,这可能是我在国内被影响得太厉害了,后来不知是自己太固执还是太保守,开始坚信我感兴趣的东西,别人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西方唯一对我产生影响的是他们多年积累下的技巧、对油画语言研究的精到程度,因为它是传达你自己的思想必不可少的手段。
发表评论 评论 (7 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