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沧海之画而想沧海之为人,以为必高而瘦,被发望洋。及睹其人,乃一腹便便然丰腴如妇人好女者,怅然若有所失。然过从既久,渐有会心,始识其画非此沧海而不能为。夫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人焉瘦哉?”诚哉,是言也!
其时,沧海君已列范曾先生门墙,范先生谓沧海之画:“有元人气象。”此专家之评。余于画,一外道人也,仅具质感而已,岂敢雌黄!然以余外道人之所感,画者,画师之诗也。诗言志,画亦言志。诗者,非平仄对偶用韵谨严之谓也,画亦然。若只逞乎技,则非画也。夫龙之为物,有类于鬼,玄乎缥缈。画龙,易也。然顾长康画龙三年不点目睛,何也?顾谓:“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传何神?写何照?非顾长康心中之神之照欤?神韵之说,于是乎出。神韵者,画师之志也。观神韵而知画师之精神、格调、品位,一似观诗而知诗人之精神、格调、品位焉。由宋而降,有所谓文人画者。文人画,大率非特以技擅长,而竟成国画之正宗,非以神韵擅乎?其神韵何由而出?曰:由读书出。文人涵咏乎《诗》、《骚》,徜徉乎经史,木质实而花萼振,出手即不凡矣。东坡云:“腹有诗书气自华。”杜子美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此之谓也。
沧海之画,神韵已见,格高而品洁。以其所写兰花言之,运笔放逸而不矫饰,造型不拘而无妍态。水墨之间,浓淡之际,超然脱俗,潇洒出尘。范先生“元人气象”之评,盖谓此也。然以余之质感观之,沧海之画似犹有不足者。所不足者何?曰:沈潜不足。沧海从范先生游,是已知其所不足也。以沧海之盛年,又得师如此,假以时日,焚膏继晷,雕琢其章,金玉其相,继往开来,成一代巨擘,何足算哉!沧海君其勉之!
壬午仲春扬沙日
洪波 于南开园知困斋
(洪波/南开大学文学院语言学教授、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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