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杂谈] 原创 《金瓶梅》人物志之“风流天下闻”的孟玉楼

唐代大诗人李白在其《赠孟浩然》一诗中，拼命为他的偶像孟浩然打call：“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词话》里的孟玉楼，大概算是西门庆家中的一位堪称是“风流天下闻”的孟夫子吧。

孟玉楼最先出场是在《金瓶梅词话》的第7回“薛嫂儿说娶孟玉楼，杨姑娘气骂张四舅”。作者兰陵笑笑生叙述西门庆在王婆的十条“挨光计”的加持下，如何在紧锣密鼓地刮剌上了潘金莲这个貌美如花的“雌儿”的时候，突然宕开一笔。

在小说的第7回的开头，作者以一句“话说西门庆家中，卖翠花儿的薛嫂儿，提着花箱儿，一地里寻西门庆不着”，把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按下了暂停键，转而用了一个章回的篇幅来讲述西门庆如何在薛嫂的游说下，迎娶孀居的富婆孟玉楼。

孟玉楼原本是清河县城南门外贩布杨家的正头娘子，他老公常年做贩布的生意，不幸死在了外边。夫妻俩结婚多年，却没有一儿半女，老公一死，给她留下了不少的财产，用薛嫂儿的话来说就是“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

孟玉楼娘家排行第三，人称孟三姐，今年还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风流俊俏，百伶百俐，针织女红，双陆棋子，无所不会，又会弹得一手好月琴。

在媒婆薛嫂儿的一力撺掇之下，西门庆怎会不动心？很快，就在薛嫂儿的安排之下，很快就把这个富婆孟玉楼娶回家了，虽然这之间出现了一些小的波折。

西门庆把孟玉楼娶回家之后，就把家里的西厢房收拾出了三间，安排孟玉楼住下。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孟玉楼排在正妻吴月娘和二娘李娇儿之后，排行第三，号玉楼，令家中大小都随着叫三娘，并且一连在孟玉楼的房中歇了三个晚上。

作为一部以“秽书”的恶名闻名天下的《金瓶梅词话》，说来也是奇怪，作者兰陵笑笑生似乎对西门庆和孟玉楼这位“孟夫子”之间的夫妻性事，没有任何的兴趣，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秽笔可言，简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潘金莲在西门庆家中树敌无数，唯一的闺蜜就是这位温柔敦厚的“孟夫子”孟玉楼。考察这两人的关系，潘金莲大概在小说的第12回“潘金莲私仆受辱，刘理星魇胜贪财”的时候，才把孟玉楼引为知己的。

在小说的这一回当中，西门庆在外梳笼了一个粉头李桂姐，半个月没有回家。潘金莲因为青春年少，耐不住寂寞，和一个年轻的小厮琴童偷情，被四娘孙雪娥和二娘李娇儿联手告发。

西门庆对于潘金莲居然敢给他戴“绿帽子”一事，当然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便用马鞭子狠狠教训了一番潘金莲，否则坏了他“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的名头。

这一日，孟玉楼打听潘金莲受辱，趁着西门庆不在家里，瞒着李娇儿、孙雪娥，走到前边潘金莲的房里来看她。咱们中国人讲“患难见真情”，潘金莲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孟玉楼能来看她，不禁大为感动，一边让丫鬟春梅倒茶，一边连声说“多谢姐姐费心”。

估计，就从这一刻起，潘金莲就认定了一件事，在这个家孟玉楼就是她的铁杆“闺蜜”了。也的确如此，我们看到这之后，潘金莲和孟玉楼的互动明显增多了。

很快几乎在西门庆家的一众妻妾当中，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是以二娘李娇儿、四娘孙雪娥，还可以加上大娘吴月娘为首的“旧党”；另外一派就是以五娘潘金莲和三娘孟玉楼为代表的“新党”。

在孟玉楼和潘金莲的联手下，第一个败下阵来的是一个妄图借机上位的宋惠莲。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宋惠莲事件”当中，潘金莲所起到的恶劣作用。

孰不知，孟玉楼其实也起到了不容小觑的作用。因为，毕竟如果宋惠莲成功上位，动摇的将是西门庆整个的“后宫”，动摇的将是西门庆一众妻妾的性权利，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当然，孟玉楼更多的时候，都是以温柔敦厚的和事佬的面目出现的，不像潘金莲那样具有攻击性。

兰陵笑笑生浓墨重彩地写到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在小说的第20回“孟玉楼义劝吴月娘，西门庆大闹丽春院”，一件是在小说的第76回“孟玉楼解慍吴月娘，西门庆斥逐温魁轩”，从这两回的回目当中，便可见孟玉楼从中发挥的作用。

第一件事发生在小说的第20回，因为西门庆在迎娶李瓶儿的问题上和吴月娘引发了一些矛盾，一怒之下迁怒于吴月娘，两个人闹起了不愉快，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相互说话了。

如此一来，家里的气氛就不太对劲了。这一日，孟玉楼便劝说吴月娘还是找个机会和西门庆和好了吧，免得一家人不尴不尬的，“姐姐依俺们一句话儿，与他爹笑开了罢。”

但是还在气头上的吴月娘并不领情，数落起西门庆的不是来，最后说道：“我只当没汉子，守寡在这屋里！随我去，你们不要管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倒弄得相当和事佬的孟玉楼有些讪讪的了。

但是，从后面的结果来看，其实吴月娘应该还是把孟玉楼的话听进去了，因为就在小说这一章回的最后，吴月娘就精心设计了一出戏，让西门庆大为感动，夫妻两人最后终于言归于好了。

第二件事发生在小说的第76回，这一次是因为吴月娘和孟玉楼的好闺蜜潘金莲之间发生了冲突。导火索是因为潘金莲的丫鬟春梅骂走了吴月娘请来的客人——唱曲的申二姐。

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么一来，吴月娘就和春梅背后的靠山，她的主子潘金莲就杠上了。两个人剑拔弩张，在大庭广众之下，双方唇枪舌剑，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激动处，潘金莲更是拿出市井女人吵架的套路，就势坐在地下就撒泼打滚，自己打自己几个大嘴巴，放声大哭起来，这下可好了，连头上䯼髻都撞落到了一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一旁的孟玉楼看着实在太不像话了，就和丫鬟玉箫把潘金莲从地上拽起来，把她暂时送回自己房里去了。

等到西门庆从衙门里散了回家，知道家中这一妻一妾发生的事情，虽然掌心掌背都是肉，但看在吴月娘当时有孕在身的份上，还是把情感的天平暂时倒向了吴月娘这边，说道：“我的好姐姐，你别和那小淫妇儿一般见识，她识什么高低香臭？没的气了你，倒值了多的。我往前边骂这贼小淫妇儿去。”

之前是西门庆和吴月娘夫妻不和，这回是吴月娘和潘金莲妻妾不和，在这个时候关键还是要看这位三娘孟玉楼的了。

又到了孟玉楼出场的时候了。孟玉楼在吴月娘和潘金莲这里，两头说话。

对吴月娘说：“这六姐，不是我说他，有些不知好歹，行事要便勉强，恰似咬群出尖儿的一般，一个大有口没心的行货子。大娘你恼他，可知错恼了哩。”让吴月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对潘金莲说：“你两个已是见过话，只顾使性儿到几时？人受一口气，佛受一炉香，你去与他赔个不是儿，天大事都了了。不然，你不教爹两下里也难。待要往你这边来，他又恼。”提醒潘金莲见好就收，今时不同往日，不要让西门庆左右为难。

真是玉楼出马，一个顶俩，妻妾不和的一场风波就这样被孟玉楼三言两语便化解于无形。

不过好景不长，西门庆在得了西域胡僧的房中药之后，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终日沉湎于酒色之中，不久就纵欲而亡了。这下，三娘孟玉楼再度成了寡妇了，这下又该何去何从呢？

西门庆一死，吴月娘便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抓紧时间排除异己、清理门户，短短的时间之内，家里就被她治理得鸡飞狗跳，走的走（二娘李娇儿），逃的逃（四娘孙雪娥），死的死（五娘潘金莲），卖的卖（丫鬟春梅），关的关（家里的店铺）。

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孟玉楼不得不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的余生到底该怎样度过？

好在，好人有好报。因为有人在人群中多看了孟玉楼一眼，孟玉楼命运的齿轮便重新开始了转动。

这个人就是清河县新任县令的公子李衙内，这位李衙内因为在西门庆死后的清明节那一天，在高阜之上见到了给西门庆上完坟的吴月娘一行，对身材高挑孟玉楼过目不忘，小说里的原文是八个字：“观之不足，看之有余”。

心动不如行动。李衙内打听到了孟玉楼的情况后，就安排官媒陶妈妈前去吴月娘那里说亲。吴月娘不敢造次，询问孟玉楼：“奴有件事儿来问你，外面有个保山媒人，说是县中小衙内，清明那日曾见你一面，说你要往前进。端的有此话么？”

书中暗表，孟玉楼那日郊外看见李衙内生的一表人物，风流博浪，也对他心里有意了，此时口里虽说：“大娘休听人胡说，奴并没此话。”但是那张绯红的粉脸却将早已将她出卖了。

天要下雨，（三）娘要嫁人，吴月娘也只好随她去了。孟玉楼不久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兰香和小鸾，就像当初嫁给西门庆那样，走进了李衙内的家中，开始了她幸福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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