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娱乐巅峰期的大明星,到游荡街头神情恍惚的疯女人,这中间并没有隔多少年。
蓝洁瑛曾经是巅峰时期香港影视圈中公认优秀、漂亮、有性格、有演技的女演员,经历了雪藏、情变、车祸、性侵、破产、自杀、亲人过世、滥用药物、子宫生瘤、受人轻侮种种之后,一贫如洗、精神失常。
蓝洁瑛与梅艳芳同龄,80 年代是号称“靓绝五台山”的电视剧一姐,五台山指香港电台、商业电台、亚洲电视台、无线电视台和佳艺电视台五个广播电视台。在那个美人辈出的年代,蓝洁瑛称得上艳压群芳。
那时和她配戏的是郑少秋、周润发、刘德华、梁朝伟——口碑、形象和人气都是顶级的男演员。有传言说,黎明、梁朝伟、周星驰都曾经把她当成梦中情人。
80 年代的蓝洁瑛,是霸屏电视界的女王,她出道第二部戏就开始演女主角,星途比起刘嘉玲和张曼玉更被人看好:身材高挑,骨相极佳,颜值丝毫不逊于李嘉欣、周慧敏、关之琳这些公认的大美人。她的美灵动而不甜腻,扮相宜古宜今,尤其是那双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当真是万里挑一。
那时的她,一颦一笑,勾魂夺魄。
1992 年香港的剧王是《大时代》,蓝洁瑛在其中饰演了罗慧玲,一个美丽、坚韧、重情重义的角色,可她人生中幸福的时光却异常短暂,一生都因为丁蟹的纠缠而不得安宁。最后人生被毁,精神错乱,在不堪的折磨中凄惨死去。
这简直像一个对蓝洁瑛的预言。
《大时代》中有一场戏,蓝洁瑛临时改动了剧本:丁蟹年过七旬的妈妈上门找到罗慧玲,又跪又拜,要求罗慧玲原谅她。原定剧本是蓝洁瑛走过去哭着拉起她,但临场时,蓝洁瑛走到一边,抱着手臂默默地哭,并没有走上去扶起老人。
她认为这是角色的真实感受:“对杀夫之仇的不可原谅和无处摆放的仇恨是最矛盾的,最真实的,也是最复杂的。”
感受一下她在剧中细微的眼神和表情:
但从蓝洁瑛的整个演艺生涯来看,这几乎也是她最后一个辉煌的时刻。
蓝洁瑛演完《大时代》后,久久走不出角色的阴影,后来父母去世,男友自杀等一系列打击接踵而至,逐渐令她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而且出演《大时代》期间,蓝洁瑛已经三度被无线电视台“雪藏”。原因很简单:她坚持己见、不服从安排的性格,在绝对强势的 TVB 面前显得尤为尖锐。
我们大陆观众了解蓝洁瑛,就是因为《大话西游》里的配角蜘蛛精了。这部电影让人久久回味的原因之一,就是在癫狂搞笑的外表之下,每个人有一个悲凉的情感内核,蓝洁瑛饰演的蜘蛛精春三十娘也是如此。
她在一片山贼的窥视中出场,可她非但不示弱,反而玩弄男人于鼓掌之间,妖气冲天,令人生畏。
不料阴差阳错,春三十娘和师妹斗气的时候,意外怀上了猪八戒的孩子,当时蓝洁瑛展现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融合了震惊、轻蔑和屈辱。
而看到那只丑猪愿意为她而死时,她却一瞬间心软了,仿佛妖精也有了人性。当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就是唐三藏的时候,身上完全没了妖气,全是母性。
这个戏份不多的配角,被她演出了丰富的层次。但当年《大话西游》票房惨败,之后蓝洁瑛演出机会越来越少。
1998 年,蓝洁瑛驾车失事侧翻,手部受伤,颈部受震荡,伤及大脑神经。车祸后,蓝洁瑛表现有些失常,从此往后,她言行举止开始变得微妙,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她的消息,她也鲜有公开露面的时候。
1999 年,蓝洁瑛双亲过世不久,她服食过量药物产生幻觉,首次被送进精神病院治疗。自此开始不断传出蓝洁瑛精神失常、患上抑郁症的新闻,并多次被娱记拍到出入精神病院。
也就是在当时,据蓝洁瑛的说法,她去新加坡探班顺便散心,发生了强奸事件。
2002 年,39 岁的蓝洁瑛受访时状态依然不错,但这几乎也是最后几个她在公众面前比较健康的样子。
从那之后,她的状态一落千丈。
经历了精神崩溃、事业不振、投资失败,蓝洁瑛最终在 2005 年因患上子宫瘤,但缺钱医治而申请破产,成为香港史上首个申请政府援助的艺人。
香港媒体也在此时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很长一段时间里,蓝洁瑛就是狗仔的兴奋剂,被媒体称之为“癫王”。他们长时间蹲守在蓝洁瑛可能出没的地点,捕捉她的落魄:满头白发、神色恍惚、烟不离手、身材发福、着装邋遢。最狼狈的一次,是蓝洁瑛来了月经而没有处理,被媒体拍下了一个血迹斑斑、臃肿迟滞的背影。
在蓝洁瑛交不起罚款、吃不起早餐最落魄的时候,刘德华曾经仗义资助了蓝洁瑛 10 万港币,谁知钱刚到手就惨遭偷窃,急得蓝洁瑛嚎啕大哭,令她的病情更加严重。
蓝洁瑛犯病时,曾报警求助:“我心里住着一只鬼,他每天对我说,learn to me ,fuck to me ……我现在就像是在地狱之中。”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2013 年,蓝洁瑛控诉自己被两位前辈强奸,而且多年来她数度尝试自杀。
当时的媒体已经知道了施暴者是谁,但最终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只是一个消了音的视频。几年过去,大家一直在猜测施暴者到底是怎样的大人物,许多男明星也被牵连、被怀疑,但是蓝洁瑛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也没有渠道让她可以完整发声,“大佬”的身份渐渐成谜。
直到现在,依然无人为蓝洁瑛的悲剧负责,没有赔偿,没有道歉。
值得注意的是,不少网络舆论也批评蓝洁瑛是“做人有问题”。
1980 年代末,蓝洁瑛曾经在香港发展不顺,转而去台湾拍戏,因为迟到和耍大牌,结果被台湾艺人狄莺暴打,后者曾经在综艺节目里得意洋洋地讲述了这段过程。
蓝洁瑛的性格很执拗,她进入演艺圈后,有拒绝签长约、怕热不拍古装剧、怕丑不烫头发等破坏规则的“不懂事行为”,这表现出她确实有沟通障碍,不重视契约,不轻易信任他人,可能是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关。
导演李力持曾经说过:“小时候的她经常梳双辫在大排档走来走去,那里的人成日抽烟爆粗。有次一位大叔忽然扯住她辫子,她立马回头讲了一句粗,沒想到大叔即时掴了她一巴掌……这件事到今日她仍历历在目。”
不愉快的原生家庭,与充满危险与恶意的成长环境,蓝洁瑛逐渐养成一种冷漠、固执,易焦虑,无安全感,却又喜欢封闭自我的性格,再难过也不愿意倾诉,把情感宣泄的出口留给了香烟、酒精和宗教。
可即使她精神失常之后,依然思念并未给她多少爱的双亲,实在是太令人心碎了。
但无论蓝洁瑛是否性格有缺陷,这些都不应该是她被侵犯的理由啊!
然而,在蓝洁瑛精神崩溃后,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不少舆论都批她“不肯放低身段”,不懂“利益交换”和“为什么不坚强”?
还有最近香港影坛大佬陈惠敏接受媒体采访,爆出言论“那个时代强奸我就不相信”:
由此我们也不用奇怪,为什么美国好莱坞在去年发起的反性侵“ Me Too ”行动千呼百应,拉下了不少大佬和巨头。在大男子主义盛行的东方社会,职场潜规则如何?是否也到了女性该站出来的时候呢?
在蓝洁瑛的新闻重新被大家讨论时,我们满怀期待,希望欺辱她的人能被绳之以法,但很显然,这又变成了一次娱乐版面上的流量爆炸。
2017 年,54 岁的蓝洁瑛恢复得稍好一些,染回了黑发,打理过外表,接受了一次港媒的访问,可以看出她精神还不错,对答自如,甚至从她嘴里说出了港剧的经典台词:
可是即便如此,公道在哪里?蓝洁瑛遭受的痛苦永远无法抵消,逝去的一切也再也回不来了。
难道真的要让蓝洁瑛变成下一个林奕含,我们才开始反思吗?
可林奕含死后,侵犯她的人付出代价了吗?
即使多年以后,这件事终于有了答案,谁来给蓝洁瑛一个交代呢?
天妒红颜,坎坷半生,只愿她的余生,不要再受到更多伤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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