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行·游记] 青藏之旅

青藏之旅

作者：兰力斌

一、首次入藏

入藏前的准备

　　1985年前后陈丹青的西藏组画“康巴汉子”引起了全国美术界的关注。唤醒了人们对西藏的热情。随着西藏热的升温，我不能脱俗，也想一游西藏，搞点素材，回来一画。于是，我约好几个朋友结伴同行，可是到了结骨眼，都开始打退堂鼓，无奈，我只好孤身入藏。动身之前，道听途说了许多关于进藏的信息，于是，我一股脑儿的把这些信息落实在行动上，准备了许多应用之物，有纱布、绷带、氧气袋、绳索、羽绒服，还有美国造的匕首，等等，足足装满一个大背囊。当我把自己武装完毕，再背起大背囊，对镜子一照，气宇轩昂，大有美国探险家的风度。

　　于1986年9月25日，晚18点58分，我由哈尔滨起程，次日8时30分进京待中转，在北京，第一站，出师不利，遇到一点小麻烦。在物品寄存处存放物品时，我的那把美国匕首，被服务员发现，报告给警察，这时将要乘座的北京至西宁的火车，已临近开车时间，警察开始对我进行盘查。此时怕误点，我真慌了手脚，可是警察却不慌不忙，你越慌乱，他就越觉得你有事，最后的结果是带上你的美国匕首立即离京。这时候距离火车起动的时间不多了，我一路小跑，找到我的坐位，已是大汗淋漓，头上冒着热气，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刚从桑拿浴房跑出来，定神想想，大有被驱逐出境之感。

高原反映

　　火车起动时，我渐渐恢复常态，先前的一幕，一扫而光，下一步，便是观望窗外美景，向我向往的西藏进军。路经山西、陕北的叠障起伏的黄土高原，兰州至西宁一望无际的戈壁大漠，西宁至格尔木，一个个目不瑕接的老山峦，一路让我感慨大发。由其是横跨昆仑，挺进唐古拉山，行驶在逐渐提升的天路，似乎钻进触手可及的云层时，我更是感慨有余。

　　我国丰富的地域环境，和多变的气候差异以及丰富的物产资源，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比拟的。从亚热带雨林到塞北雪乡，从海拔零起点的辽阔海洋到海拔8848公尺的珠穆朗玛峰，还有，就不必我说了，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度里让我感觉无比自豪。

　　可是从格尔木去拉萨的一段路，开始出现问题了，话还得从唐古拉山说起，当进入唐古拉山口时，云飞、山动的壮美景观，让我兴奋异常，山高人为峰吗！正为自己能站在海拔5400公尺的唐古拉山口而洋洋自得时，强烈的高原反应，已经偷偷向我袭来，我却全然不知也全然不顾，似乎是在挑战自已的体能。东奔西跑，忙个不停，贪婪的抢拍着每一个镜头，按照高原常识的要求，进入高海拔地带，第一要“静”而我却是“动”，而且是“跑动”，因此招至而来的，就是呼吸急促，两眼冒金花、头痛欲裂，头重脚轻，好象地球对我没了引力。

　　全无刚刚起程时进藏的一路高歌，而是快变成泄了气的皮球。

仓慌逃窜

　　就这样折腾到拉萨还不算完，又添了新的麻烦，其一，口渴难耐、由其是在夜里，十分钟起来喝一次水，其二，腹泻，其三，痰中带血丝，此时的我，没了心理防线，剩下的就是溃逃。看谁跑的快，我顾不得游览、品味、圣城八廓街的古老建筑，民风民俗，和旧式的交易市场，顾不得，观顾拉萨周边的名圣古迹，顾不得走进布达拉宫庄严而神圣的殿堂，一品陈列多年的稀世文物，只是把照相机镜头对准布达拉宫，咔嚓一照，便仓慌逃窜，打道回府。迅速地结束了1986年的西藏之旅。

见证

　　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和我这次出行很相象。多年以前收音机里曾播过袁阔成的一段评书。是这样说的，在台湾，特务机构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偷渡到大陆来执行任务的特务们，再潜回台湾时，必需在大陆折一根树枝带回去，方能证明你确实来过大陆，否则就按谎报军情处理。我的这张布达位宫一照，应该算西藏一游的见证吧。

二、青海之行

出行前的打算

　　再说说青海之行，虚荣归虚荣，实际的也要做。1991年3月，我正式结束中央美院油画创作研究班的学习，此时我对西藏题材的创作欲望，依然不减，于是，我还打算再去西藏。

　　但是由于上次的挫折，心留阴影，有十年怕井绳的感觉，于是我为自己找到一个巧妙的开脱，先去青海，再去西藏，是指一次解决掉，可是因青海的考察结束感觉收获甚丰，这样就有了打道回府不再捅西藏那个马蜂窝的理由啦。因此，再去西藏的打算就又留给十年之后了。

站前广场的相识

　　1991年3月4日下午3时许，由北京起程前往青海省城西宁。在西宁，我认识几个朋友，但是要求他们拿出十天半月的时间陪我下牧区不太可能。只好自己想办法，在车站，我发现，许多来来往往的牧民，我试想与他们沟通，然后前往他们的住地搜集素材。生出这种念头，我开始在车站广场四下寻视，发现十几个牧民正围成一圆圈席地而坐，无事闲聊的样子，手中拿一酒瓶，逆时针方向轮流畅饮，轮到谁，谁就用食指沾点酒，天上、地下、各弹一次，表示对天、地神、的敬仰。我把此行为理解为感恩自然，而当下我们的社会也流行“感恩”一词，意思是感恩社会。我觉得在感恩社会的同时别忘了感恩自然，因为，大自然是你的母亲。这一点我们应该向藏族兄弟们学习。话再说回来，其中年长一点的，发现我正在观察他们，便向我招招手，指指地，意思让我坐在他旁边，我欣然过去坐下。但是一开口双方就遇到了语言障碍，无法沟通，只是尴尬地轮流喝酒敬天敬地。这时我发现，十来米处，二名青年男子正在窥探我，我们目光对视，对方内涵挑衅。片刻，我示意他们过来一坐，其中一个，走过来，在我身边座下，此人上中等个，二十四、五岁，着黑色西服，头戴一深蓝色八角幅，近似于红军长征时期的帽子造型。当时在青海地区较为流行。头发稍卷，略黑的脸上长着一个标准的鼻子，英俊有余，只是那好看的眼睛目光游离，总是让你放心不下。我当时的着装是90年代较为流行的牛仔装，脚上登的是达芬奇牌的皮鞋，头顶大沿褐色西班牙式毡帽，如果再别上两把左轮手枪，就如同美国西部牛仔了。我的这身装束和围坐一起的十几个藏民截然不同，这也许是引来他俩注意的主要原因。

　　他开口便问你是干什么的？从那里来？我说：“我是北京来的画家，到牧区搜集作画素材。知道我是画家他解除对我的敌意，后来方知他俩均是此地丐帮帮主。在他们的地盘上当然更不希望我这个不速之客，继续留在他们的地盘。他接着又说，他熟悉牧区，常到牧区照相赚钱，说着顺手从兜里取出一相机给我看，我一看，傻瓜相机。但，这一点足以证明他经常出入牧区，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一同陪你去牧区”。我暗自思量，他应该是我要找的人，但又故虑重重，必竟是车站认识的，由其是他那双让你不安的眼神。我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住在市委招待所，征求一下我市委朋友们的意见再定。他说可以，其实我那有什么市委朋友，更没住市委招待所，二年多的中央美院学习，搞得我囊中羞涩，那有钱进高档旅馆，我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想暗示他在此地我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免得他以后对我轻举妄动。因为我已经基本作出与他同行的决定了，我问怎么联系他？他指着不远处几个台球案子说，我每天都在那里，你随时去都可以找到我，我叫青龙。

青龙的住所

　　就这样，三小时之后，我去台球案子处，果然见他正在拿竿操练。我说我已经和我的市委朋友们商量过啦，决定和你一同下牧区，他说那好，到我住的地方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走，坐几点的车等事情。我说行，他在车站附近左拐右拐，把我带到一个破烂不堪的院内，我们走进一间昏暗嘈杂的大房子里。刚进来时有些不适应，我在昏暗的光线中，眨了几下眼，发现这是一所近200平米的大房子，地上乱哄哄的坐满了藏民，多数人手里拿着转经筒，低沉的咿咿呀呀的声音连成一片，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其中最好闻的是羊奶味。我俩从这些人中间艰难的通过，他们毫无察觉。进入一间用合成板与地上的这些人隔开的，带几个火车卡坐式的小间。没有门，他说你也搬过来吧，他指着外屋地上的那些人说，那里，地上睡的一个人二毛钱，我这里，一个铺5毛钱。这里离车站近，我们从这走方便。我脱口便答，可以，因为这里必竟比我下榻的居所还便宜一点。再说还可以进一步了解他，同时又能体验亲近一下藏族同胞。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青龙一展才学，讲给我许多有关青海的物产资源，风土人情等方方面面的知识。比如那一带矿产资源丰富，那一带以牧业为主，什么时候有冬虫夏草，藏族的各种规矩、礼仪等。 我晕头转向，看来是非跟他走不可啦。

去往牧区的路上

　　1991年3月8日早6点，在西宁乘长途车，前往南极州，据说那也是青海省较大的牧业基地。到达南极州地界，青龙说，从现在起我们以后脱离公路，不坐车了，步行，直插牧场。如果乘车在公路上走，总是在外围转，我同意他的说法。他指着远处朦胧的雪山说，翻过雪山，就是二道台牧场，我们就朝着这个方向走。听到这里我欣喜，好像马上就能达目的地似的，看着那雪山，我们开始走，可是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三天。有时翻山跃岭，有时走进死一样寂静的空矿的，虚无缥缈的没完没了的荒地。三月的青海正是青黄不接，由其是牧区的外围，地表因水土流失寸草不生，祼露着青灰色的石头，走起路来总是给你找麻烦，让你绕来绕去。寂默，甚过于疲劳，由其还存在更累和更紧张的精神因素，就是对青龙的戒备之心，常言到欺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和青龙一起总是随其后，或是并肩同行，不敢位居前位，必竞车站相识。在这种难耐之途，偶遇几个藏族姑娘，头带花花绿绿的围巾，身着藏袍，配带多种饰物，呼啦呼啦地从你身边经过时回眸一撇，然后扭过脸去，唧唧嘎嘎的笑声一片，让你顿时无比轻松，情不自禁的发生一声尖叫，回应着。你来我往发出阵阵挑逗的信号。可是，随着她们的身影，离你渐渐远去，在寂寞疲劳，戒备之中，又加进一点失落。

二道台牧场

　　经过三天的行程，我领教了望山走死马的滋味。于3月11日上午11时，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近，由依稀可见，到能清晰看到肌理纹路的雪山角下。青龙说，翻过雪山就进入“二道台”牧场了。“二道台”顾名思义就是由下向上到更高的一个台阶。几经周折，体力透支，几乎四肢并用，吃力的向上爬着，随着高度的提升缺氧的问题又来困扰。我大口地喘着粗气，但是，毕竟只有4000多米，问题不大，半天的时间，爬到山项，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往山的那边看时，让眼前豁然一亮。终于，看到了让我苦苦跋涉才找到的大牧场，山的这边和山的那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眼前呈现的大地，像是被铺上了一望无垠的黄色大地毯。一群一群牛羊，在温暖湿润的大地上安静地吃着草，天空中，静静的挂着一朵一朵的白云，偶尔也传来牧羊犬的几声吠叫。我躺在地上，面向苍穹，让我这个来自水泥围墙里的人，真正感受一把人和大地的和谐之美。小憩之后，我们开始沿着山路往下走，我看到路边上一堆一堆灰白色的鹅卵石看上去非常洁净，我问青龙石头的由来：青龙说这是马尼堆，单个石头，叫马尼石。是途经此山的人为了保个平安，扔上一块敬献山神的。我找到一块稍圆一点的恭恭敬敬的摆在上面。

遭遇牧羊犬

　　当我们走近一个牧民帐篷时想进去歇个脚，喝口茶，但是在我们与帐棚之间，有几大群羊，隔着，想进帐篷就得从羊群中间穿过去，青龙说，现在是三月份，正是母羊产崽的月份，不能在羊群中间走，会惊扰母羊的，我们得绕过去。可是，这一绕，麻烦来了。因为绕，帐篷离我们越来越远，藏民们以为我们从此过路，不管我们。只见几只大型牧羊犬，咆哮着朝着我俩飞奔。我急得手足无措，这时青龙说，快捡石头，我们迅速的捡起四五块石头捧在怀里，刹时狗已经到了近前，狂叫着，把我俩团团围住，上蹿下跳寻机扑上来，我和青龙背靠背，一块一块的往外撇石头，那犬便去追咬石头，瞬间手里的石头撇完了。狗仍然围着，来不及再捡石头了，我们各自作出各种姿势，吓唬那犬。并迅速解下背包，不停地转着圈的抡着向后退，才算慢慢的撤出它们的领地。结果脚没歇成，茶没渴上，却丢掉一只我心爱的达芬奇牌皮鞋。

迎客犬

　　又走了一程见远处有所房子，青龙指着说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此时，见房子旁边，拴着黑色威猛的牧羊犬正在那，四爪连刨带登，冲着我们狂叫，腾起的尘土形成一个大烟圈。上一次刚完又来一次，我打怵往前走，青龙说不要紧，跟在我身后。当距离那狗只有20几米的距离时，那家伙已攒足了劲，猛的挣断铁链，顺势将青龙扑倒。咬住青龙身上的背囊，用力撕扯，此时主人迅速从房里跑出来，手持铁锹，总算将那家伙赶跑。走到近前一看，青龙没事，可惜我那个背囊被撕开一个大窟窿。

房东的家

　　男女主人也被狗的所为，吓了一跳，把我们迎进屋时，我把两并酒、两合肉罐头一并献给男主人。然后再给每一个家庭成员分发糖果，这是青龙事先教我的。我们的到来，似乎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喜气洋洋气氛。这个家庭总共有十个孩子，三个正在外在放羊，一个在学校帮橱，现在我只见到六个。看上去这一对夫妻都不到50岁，怎么能生10个孩子，让我感到很吃惊，最小的是男孩子三岁，最大女孩二十四岁。

大女儿的歌声

　　他家的大女儿长得很漂亮，嘴角微微上翘，一双黑黑的、深情的眼晴，时而向你一撇，目光相遇便微微低头。不由得使你联想起王洛宾的那首草原之夜。晚上，我和男主人一起饮酒，大姐儿为我们唱祝酒歌，这时我惊奇的发现，她的声音就是才旦卓玛的声音。那样的天然，那样的质朴，那样的高远，那样的空矿，连唱几曲，我竟垂然泪下，一屋子的人只有我在流泪，无法掩饰只有一杯接一杯的喝。不到晚上我已醉成一摊烂泥，酒醒时，已是次日，阳光高照，由于昨晚过渡饮酒，不想吃东西，去了牧场，草草收兵。

二女儿

　　回来时，正赶上二女儿放羊回来了，他家的二女儿，性格泼辣，二十二岁，身着白色原皮板，藏袍，头发乌黑编成数十条小辫，见楞见角的脸上配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显得天然质朴，外加点野性。满身的饰物至少有三种以上的银器，还有绿松石、红珊瑚等，走起路来希里哗啦的好一个风风火火的样子。因为牧区三月，不是产奶季节，但是我又有喝奶的习惯，只好备上几袋奶粉，又不好意思一个人专用，就拿出来大家共享。奶粉的包装袋上印着个金发女郎，被二女儿看到顺手解开胸襟，亮出她那白晳、坚挺、乳头像樱桃一样，娇嫩的乳房。指着代子上的金发女郎说，奶粉就是用这姑娘的奶水做的，惹得满屋子的人笑声一片，在笑声中不免有人，多瞥上几眼，她那白晳娇嫩的乳房。

吃药

　　房东家的女主人约在45岁上下，鸭蛋园的脸形，眼睛鼻子都很标致，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她身体不好，时常头痛，一天早上她倚委在炕上流泪，他丈夫坐在她身边低头不语，我知道她又犯头痛病了，就在我的包里翻来翻去，想找点医治头痛的药，可是只找到两袋治拉肚子的药。我明确的告诉她，这药留着以后治肚子用，可是只见他不由分说吞下二片，我惊诧，以为这一定是精神疗法，只要，是药就行。

男房东

　　油画大牧场的构思由来和我的男房东有直接的联系，这里简略介绍一下。男房东，约50岁出头，一张发黄的脸上配着一对暗淡无光的眼睛，唯一的嗜好，就是整天的呆在家里守老婆，或是喝点小酒晕晕乎乎过日子，经常是由二女儿替他放羊，因此，他家的日子过的不算好，村里人背地里经常对他指指点点。我们的到来，使他换了一种心情，似乎对生活又重新有了热情。一天早晨，他裹着一件大皮袄，赶着他家的羊群出来，我尾随其后，看他驱赶羊群，悠闲自在地在一片迷茫大雾中向着牧场深处渐渐消失的背影，感到很有一翻情趣。此时，恰巧在山谷的对面有牧女的歌声传来，我们老实巴娇的男房主，出乎我的预料竞然也接上几嗓子，你来我往，让我这个外乡人乐此不疲，瞬间蒙发创作灵感，联想牧区、牧人们在放牧生活中为了排遣寂默，而产生的浪漫生活情节，既兴编了一段顺口溜，虽然俗了点，但是为了点题，不妨给大家一读：

大地雾迷茫，遥看牧羊郎。

心中无烦事，草场展心驰。

畅饮牧牛羊，更是逍遥郎。

闻听山对面，女人送歌声。

借风还一首，略表心中情。

驰骋大牧场，愿做尔情郎。

天空是我房，大地是我床。

你我乐其中，尤如入洞房。

后来的油画“大牧场”就是出在此情、此景之中。

床铺

　　房主人把我和青龙安排在他家一个很小的仓房里。棚项上挂满秋天宰杀的牛羊肉，每块肉的上面长满了绿毛，吊在棚上的肉，距离我们睡的床铺只有不到1米的距离，晚上，躺在床上，欣赏近在咫尺的干肉，闻着从肉里散发的忽浓忽淡的气味，慢慢适应，渐渐入梦。

工包

　　这里还有一人需知道一下，他叫工包，30岁出头，矮个，皮肤略白，脸色白里透红紫，总是有点充血的感觉，眉毛下面，镶嵌着一对能看透你心思的总是睁得圆圆的眼睛，两颗门牙稍向外支起一点点，稍稍发紫的上唇，也随着上翘起一点，下嘴唇自然就要再向下一点点。总是带着一顶退了色的前进帽，身上的中山装与赵本山台上穿的那一套，差不多。此人，以前睡在我和青龙现在睡的铺上，我们来了，他给我们行个方便，去了别的牧民家。青龙告诉我，他是躲藏在这里的，已一年多了，他在他住的那个县，结拜72弟兄，因为与县公安局长结仇，有一天他们得到情报，公安局长骑三轮摩托车，从某处两山崖的路段经过，于是这七十二兄弟在山崖上埋伏好。当那个局长由此经过时，他们一齐往下推石头，把那个局长命送黄泉。从此他惹了祸，躲在这里，他的生存能力强于普通人。青龙接着说前些日子他得了一种怪病，身上的皮肤多处溃烂，他没有条件看医生，于是他就地取材，在山上采来各种花儿草儿，经过他的加工，连喝待贴，几经折腾居然好了，从此这里的人都很佩服他。

看风水

　　工包还会看风水，帮助当地人盖房选址等等，在当地混的还不错。

　　一天，工包陪我，路上闲聊，我问工包，怎样看风水？他指着前面的山说，你看见前面像馒头形状的山了吧，我嗯了一声，他说如果在这种山形的前面盖房子，你家的日子就会过得祥和美满，蒸蒸日上。他又指着两个山之间的山沟沟说，如果在两山之间的沟沟前面盖房子，你家的日子保证过不好，发不了财。我问为什么？他说那个山形就好比女人的两条劈开的腿，财源都从中间的沟沟里溜走了，因此，你家的日子就会越过越穷。

降狗

　　工包还有一种能降狗的本事，不管多么凶狠的狗他都不怕。说着说着，我们走近一户牧民住所。这家的狗狂吠着向我们扑过来，只见工包两眼如电，随即做了个骑马蹲裆势的姿势，咳的一声！那狗的狂吠嘎然停止，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夜路遇狼

　　3月15日，我和二包两个人骑着一匹马，去一个较远的地方找素材，回来时已经夜里10点多，那一天，是阴天，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走在山上看不清路，索性松开马疆绳，任他走。“老马识途”嘛，动物都有这种本能，可是走着走着，马突然停下来，前蹄刨地，突噜、突噜地打着响鼻，工包小声说，有情况，我楞住了，工包刷地一下打开手电，电光直射前面，只见前面30米处有几个身影，像绿灯一样，一双双眼睛正对着我俩。一对、二对、三对，工包说，狼，这时我觉得，头发刷的一下立了起来，什么是毛骨悚然，这一次体验到了。我怕极了，我说，怎么办？他说咱们下马，牵马走过去，那马不动，只好用力拉疆绳，马战战兢兢的被我们拉着走，麻竿打狼，两头害怕，最后还是狼给我们让出一条路。就这样，我们三个，包括马，居然在他们的中间走过去。我们回头再看，那绿灯5对、6对、7对，近三小时尾随其后。当我走进住所时，身上冰凉，一摸汗水浸透衬衫，我瘫倒在床上，不想动弹，工包却像没事一样看着我乐。自从那个夜晚之后，我更加佩服小个子工包，他那过人的胆识，和他又一次降服动物的能力。

关于水

　　10月11日，工包陪我时，还有一件事，因为牧区缺水，每天早晨，房东只给我一杯水洗漱，脸上都不够用，更顾及不到其它部位了。时间一长，我的痔疮毛病就犯了，好几天，一直忍着。这一天，我在山上发现一个溪流，我惊喜，决定在此大洗一把，当我刚把裤子脱下，工包问我干什么，我指着自己的臀部说，想在这里洗一下。他说这可不行，这是对山神的不敬，再说，这水，是这里的人，用来做饭的，你这样做，这水，以后就不能用了。我说那怎么办，他俯下身去，用手捧着水，说你洗吧，无奈，就这样，草草地洗了一把。偏远地区的人们对环境的保护，对自然的热爱与尊崇，由此可见一斑。

辞行

　　后来，工包家里捎信来，说他的老母病重，他决定马上就走。我拿出二百元钱，让他给老母带回去，他执意不肯。据我了解他手头很紧，说明他是个行侠仗义之人。回家以后是凶是吉不得而知，愿他一生平安。

咬人的狗不露齿

　　3月19日，自从我和青龙初到时被狗扑咬以后，青龙无论走到那里，手中总拿着一根一尺多长的铁条，准备随时迎击狗的来犯。

　　这一天我俩走近一户牧民住所想进去喝点茶，当我俩接近围墙时，一条黑糊糊的大家伙，正趴在墙根处，不声不响的与我们平行向前爬着匍匐前进。青龙手中握紧那根铁条，小声对我说，这家伙要咬人，你到这边来，然后他与狗的那侧并排向前走着。没走几步，只见那狗忽的一跃而起，从侧面扑向青龙，只见青龙握铁条的那只手猛的一挥，再看那家伙嗷嗷叫着，就地转了两圈，夹着尾巴便逃。往下一看发现二颗洁白的牙齿留在地上，才知道，牠刚才正在满地找牙。

大佛爷指路

　　3月20日，我们辞别了房东，准备换一个地方，于是，我和青龙开始动身前往河北乡，不是马不停蹄的奔走，而是云游性的，走走停停，见好的地方就住两天，不满意就继续前行。

　　这一天，走到下午3点多钟，仍没有找到帐蓬，更另我们焦急的是，此时突降暴雪，和刮起的阵阵狂风，这样的天气，如果不尽快住进帐篷，生死难料。我和青龙都紧张的不知朝哪个方向走，正在慌不择路之时，风雪之中隐约看见前面有人影移动，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僧人，身披袈裟、背着经卷，骑着白马，缓缓向这边走来。青龙兴奋之极，喊了一声，大佛爷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俩一溜小跑，到大佛爷近前。青龙说见大佛爷得脱帽，你快把帽子摘掉，可能是又冷又饿的原故吧，我气急败坏地脱口就说：我不摘。可是话音未落，只见我那不争气的帽子（藏式大沿毡帽）刷地一下飘落到地上，顺着风就滚了起来，我穷追不舍，当我再回到大佛爷面前时，见那大佛爷，正在前仰后合的开怀大笑。我有些疑惑不解，为了怕风刮掉，事先牢牢的把那帽子系在头上，怎么一见到大佛爷就带不住了呢？我俩说明来意，佛爷指着前面的山，对我们说，翻过这座山沿着山根往前走大约一个时辰，就会见到帐篷。并且叮嘱我们，要快走，这种天气这个时间，正是狼出没的时候，不抓紧走，会出事的。我们按着他指的方向，果然找到了寄宿之所。

寺院投宿

　　3月21日，其实我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我不相信任何教派，也从不触及宗教题材。由其是看到老百姓，认可自己现世的苦境，任劳任怨，把自己辛苦所得捐到寺院。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轮到自己幸福，或是转世，过好日子。我认为，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可是偏偏这一天，我们走近一所寺院时，天色已晚，只好叩门借宿。小和尚吱吱、扭扭将门打开，问明来意，带我们去见管事的大佛爷。走了好一段的路才到了大佛爷的住所，可见这个寺院的规模之大。我见到佛爷时，首先，双手将班禅，和达赖大师的像片，献给佛爷。然后说明我们的来意，佛爷很高兴，用尚好的酥油茶、牛肉干招待我们。随后小和尚带我们安排住处，一路上我观察，这个寺院建在半山坡上，“回”字形的布局，约有200间僧舍，中间是个大经堂。次日零晨4点，我正在入梦美睡，被大经堂传来低沉，而有节奏的颂经声唤醒，怀着好奇之心，决定去经堂，一睹为快，走进经堂大概心算一下，有300和尚，虔诚地盘坐在地上，身子前倾，低头，在酥油灯昏昏暗暗的光照中，发出整齐，深沉而富有节奏的念颂之声。让你感觉这里面蕴藏着丰富的神秘内容。

　　早饭便罢，9点多钟，和尚们陆续来到院子中间开始辨经。可是当他们看到我手中的照相机，纷纷围绕过来摆出姿势，让我拍照。结果，一个辨经场，让我给搅和的刮七八槽。后来，怕引起大佛爷的不满，我推脱要见大佛爷，匆匆离开这事非之地。

大佛爷的书信

　　临走时青龙说让大佛爷给我们写封书信带上，他说大佛爷的信，在当地百姓心目中，就是圣旨，比当地政府的指令要好使，我说为什么？他说前几年牧区经常因为争夺草昆伦发生械斗，牧民们家家有枪，是政府允许养的，主要是用来保护羊群。可是，一旦为了争夺草场，便相互枪战，常有命案发生，政府出面干涉，不好使，可是大佛爷来了，事情就不一样了。他手里拿根拐杖，东比划一下，西比划一下，这边是你家的，那边是他家的，这就完事了。

　　我说，那就求求大佛爷吧，于是我俩去见大佛爷，请求书信一封，大佛爷欣然同意。我们带着大佛爷的信，走了几个地方，都受到热情接待。走的时候，还给我们带上，足够路上吃的食物。

　　后来，我就想，我这个宗教异已分子，这趟牧区之行，就恰恰受到了佛门的关照。

黄河边有感

　　9月23日这一天我们走进河北乡地界，为什么叫河北乡。顾名思义，因为这个乡就座落在黄河的北岸，所以叫河北乡，青龙说我们先到黄河边上看看，然后去乡政府住地，我说可以，因为马上要看到黄河，心情有些兴奋，所以步伐也快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我们走到黄河边上。但是，出乎我们的想象，河水的表面，异常的平静，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的黄河，河面的宽度，约一百米左右，水质较为清澈。想象中的黄河应该是咆哮的、奔腾的、暴躁的，但是眼前的黄河却是如此之温柔，让我难以理解。可是，再仔细观察，时而出现的旋涡时，发现它一闪即逝，这就足以说明水的流速是相当的快，蕴含吞食一切的暗机。大有余无声处听惊雷，此处无声胜有声之势，欲话说：“静水深流”，这时我才认识到，黄河也有她外柔内刚的一面。

　　站在黄河边，我仍在想“不到黄河非好汉，经过20几天的长途跋涉，我终于站在黄河的面前。你是好汉吗？我自问，现在，你，就站在黄河边，可是，这是现实中的黄河，距离你理想中的那条大河还有多远，那才是你心目中真正要找的黄河，此时我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我俩不由自主地，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一路除了石头，就是石头，磕磕绊绊的很不好走，随着脚步的加快，隐约听到的流水声，也越来越大。当由平缓地形，转入二山崖下，起复差落很大的谷底时，被眼下呈现出的惊天地动的场景惊呆了。这里的地势，是由一大片大小不等的巨石，组成的巨石群。水里也有，岸上也有，活像一蹲蹲卧在那里的巨大的雄狮，在汹涌，狂奔的黄河巨浪的冲击下，发出雷鸣般的怒吼。我和青龙近在咫尺，大声呼喊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我们俩只好站在那一个个，被黄河水冲涮的滚园的巨石上面，默默的思，默默的想，诠释着，养育华夏儿女几千年的母亲河，给人类带来的黄河文化。

　　直至满头雾水时，方知此地不能久留，还需抓紧赶路啊。

攀登山崖

　　青龙说快天黑了，如果按原路返回，去乡政府就要走夜路了，还不如就近找个地方攀上去这样，天黑之前，准能到，我下意识的查看一下陡峭的崖壁，再向上张望，看见崖上飞来飞去的老鹰，似乎离我们那样遥远，我望着，深蓝的天空中悬着的一块块白云，有些愁楚，这么陡峭的山壁怎么爬呀。我迟疑的问道这能行吗？青龙说，没问题，我们找一个平缓一点的地方，往上爬，此时，我又想起上次和工包夜路遇狼的情景，别无选择，只能如此了。

　　经过十来分钟的察看，选择一处夏季时由于经常由上往下流水，冲涮的稍显规则，不超过一米宽断断续续的水沟，往上攀爬。青龙说，我先上，你在下面跟着，当他爬到三米左右时，我开始上，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不祥的天路之旅。当我们攀登到离地面约100米的高度时，我清楚的看到，青龙的手，搬住一块体积约为一尺大小的石头，猛的用力，一掰，那石头刷地一下带着几块大小不等的石头直冲我落下来，我下意识向旁边歪了一下身子，石头瞬间，贴着我的身体落了下去。他面露杀机，用力掰石头的那一瞬间，牢牢的印在我的脑子里。此时他快速恢复常态，问我，没事吧？我说，没事，继续吧。

　　当时我真的没有勇气再继续了，很怕再发生坠石，可是往下看，那黄河，就向一条哈达漂落到崖下的地面上，高的让人眼晕，不敢多看一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心一横，只有继续。艰难漫长的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攀到了崖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呈现眼前的一片开阔地和远处的蓝天白云，让我极度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松驰下来。这时我感觉脚有些钻心的疼痛，低头看去，左脚比右脚面高出了许多，这时，才知道左脚已被掉下的石块砸成馒头状，由此我悟出一个道理，紧张是最好的麻醉药，如果当时感觉出来疼痛，将是什么后果呀。后来，我回忆清龙在路上不只一次问过我，学过什么功夫？我含糊其词，似乎这个也会点，那个也学过，因此他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暴露身份

　　黄昏时分，青龙扶着我，一拐一瘸的走到乡政府门前时，迎面走出几个警察，其中一个中等身材，黑脸，40岁上下的车轴汉子，从他们中间出来，直指青龙问道，你来干什么？青龙指着我，答道，我是来给他做向导的，黑脸扫视我一下，又问，他是谁，青龙答道，他是北京来的画家，黑脸，做出一个命令式的手势，指着院内说，都进去，此时我揣测，青龙肯定有事，同时我实感身陷凌辱，不得不听着他的口令跟了进去。黑脸把我单独带进一间空房，经过突审，打消对我的疑虑后。他问我，你知道那个人是干什么的？我说不知道，黑脸又说，他是青海地区，有名的诈骗犯，刚刑满释放。当时听到这些我并不感觉吃惊，想想看，从车站，那种地方，出来的社会闲散人员，怎么可能没问题呢，只不过多注意便罢，实践证明，他帮助了我。虽然攀崖的那一幕刚刚过去，我还是违心的对黑脸答道：我从不带着眼镜看人，他过去的事情我不管，他现在是自由的，我们一起近20天，合作的很好，黑脸无奈，接着说：给你们开个临时居住证，在这里出事我们负责，离开这里你们负责。就这样我们受到了一把特殊关照，出来时，见，青龙一脸的难堪，我替他解围，说，其实不遇见他，我对你早有判断，我们换位思考，我要是整天混在车站，住在那样的地方过夜，你会怎么想呢？但是我觉得做人很难，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以后我们多采取正常渠道不就行了吗！接着又说，我不是乱交朋友的人，我们俩个能在一起就说明你有能力，凭你的能力你一定有崛起的一天，说了许多，我看他眼里含着泪水，我不再住下说了。

虱子多了不咬

　　原计划到河北乡之后，把河北乡做为大本营，然后四下辐射去各个牧场，可是，自从青龙身份暴露，在此地也曾受到过不速之客的礼遇，另外这二十几天的忙碌工作觉得想法都兑了现，收获颇丰，就此打道回府也没什么遗憾。于是我对青龙说出回程的想法，青龙表示同意，这时，我一下子，从繁忙、劳累、紧张、时而恐惧的工作状态中解脱了出来。悠闲的躺在山坡上晒太阳时，才深觉什么是闲来无事的惬意。我看青龙正躺在地上蹭来蹭去，不时的把手伸进裤裆里，迅速一摸，就是一个，然后放在两个拇指甲中间一挤，只听咯崩一声，指甲见红，呕，是虱子。接着他又从腰间抽出皮带，我看正在用手往腰间扑打，我歪过头去仔细一看，皮带和腰围之间，密密麻麻的一层虱子，他说你也有，今天挺暖和，我们把衣服全脱光在这里捉虱子吧，我说我没有，话音未落，立时身上发痒，顺手从里面摸出一个来，我觉得奇怪，以前怎么没感觉，我也照着他的样子脱了衣服，两个赤裸着身子的男人就这样，在温暖的山坡上展开了一场人虱大战。这时我发现我并不比他少，一个一个的捉到天黑也捉不完，索性我俩同时站起来，拿起衣裤依次顺风狂抖了一阵，就这样青海之旅是以人虱大战宣告结束。

分手

　　9月24日这一天人虱大战结束后我和青龙分手了，在捉虱子时，我把我缝在内裤上的钱袋给他看，其实是向他亮底。这也是他最想看到的，总共800元，我把回程的费用留下，其余500多元给他，我说这点钱你留下，当本钱，以后做点什么用，别在车站和那些人混了，你比他们都强，你又这么年轻，你有能力，你以后一定做个样子给我看，以后有什么难事给我写信，并把我的地址留给他，后来，他给我写过信，第一次写信，让我给他买一个在当时价值昂贵的照相机，他要用来在当地照相赚钱，当时二年中央美院学习刚结束，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那么多的钱。后来，又来信催促，如果不尽快寄相机来，就不要再给他写信了。就这样，我们中断联系，另外一点，是他没有真名真姓，我写给他的信都是通过别人转给他的，这几年我的生活好了，想帮帮他，但的确无法联系，为了记住他，我以他为原形，画了一幅油画肖像，题名《朋友》。

　　通过这个朋友我认识了底层社会，知道就是在我们这个极度现代文明的社会，仍然存在着让人听起来特别遥远的丐帮帮主一词。我真的希望他不再过着那种街头流浪狗一样的生活，他曾说过，在监狱为了改善伙食，他曾领导过绝食斗争，所以，更不希望他，把牢底坐穿。凭他的“聪明”，他和我比，他有过之无不及，但他没有做到我的境界，这说明了什么？我理解“聪明”是为远大目标服务的一个前提条件，所以给自己选项和设目标，最关键的是只有你有了目标，才知道怎样发挥和应用你的“聪明”，但目标的选择也是一念之差，不是最好，就是最坏，但是更可怕的是没有目标。这是对“聪明”的一种浪费。

三、重临西藏

初衷

　　1987年首次进西藏，仅以一幅布达拉宫的风景照，宣告结束。用老百姓的话说：“呵碜”，的确挺“呵碜”，为了洗涮1987年的呵碜，重新找回自信。

　　我决定重临西藏，再树尊严。常言道十年磨一剑，1987年“呵碜”的那一次不算数。1991年的青海之行，才是奠定我1987年之后未来十年的基石。经过时间的历练，我深深体会到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深刻含意。经过1989年至1990年中央美院油画创作研究班的学习之后，我系统地掌握了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和熟练的绘画技巧。因此1991年的青海牧区创作考察，是绘画基本规律和生活创作考察的结合品，成为我十年磨一剑的磨剑石。至于剑，磨的快不快，偶尔一试，总觉不够锋利，我想，既然彼人不才，就从时间上找，20年磨一剑，总归差不多吧，所以决定重临西藏。至于1987年的那次呵掺，又怎么样。韩信“胯下忍辱”呵不呵碜，到后来成了中国人的世代佳话。再说，我现在去西藏不像从前，囊中羞涩，乘火车再换汽车需要一个多星期的旅途劳顿，而现在只要舍得花钱，在北京乘飞机只需几小时就到拉萨，好比从长春，去趟铁岭，免除了因劳累颠簸引起的各种高原反映。

初到那曲

　　于2001年9月4日由北京乘机抵达拉萨，到拉萨之后我用手机联系西藏旅游局局长，他是我哈尔滨一个朋友的哥哥。从小我也认识，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是常理，可是我的那个局长朋友实在忙的不可开交，在拉萨足足等了他一天半才算召见我。我说明下牧区创作考察的来意，把要去藏北地区的意图也告诉了他，想烦劳他，推荐当地的人关照一下，可是他只说了一句，藏北地势高，气候变化无常，要注意点，我看他没帮忙的意思，便告辞了，从他那里出来后，马上打车去那曲，约五个小时路程，顺利抵达。这一天是9月6日，那曲，相当于内地效小规模的县城，因已是黄昏时分，无心游览县容，便赶紧找到一家旅店住下。店老板给我安排在三楼，属顶层，这一层楼只有一条30米长的走廊，两边是客房几乎全空着，给我安排在最东头的一间，我以为开开门便是我的房间，可是进去里边又有两个小门，一看就是分开的两个子间。我把我的那一小间打开，进去时，见床上随便一堆的被子边上有几张扑克牌，桌子地上满是烟头，同时听到隔壁小间似乎有两三个人总是发出奇怪的声响，我很疲惫了，想插上门美睡，却发现门的插关有公没母，只好将桌子推到门前顶上，就这样合衣而睡，眼却没合。

介绍人

　　次日早起，我下楼到店门口，我发现虽然小店客源很少，可在小店的门前，却总是有三五成群的人围在一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走到仅能坐下一人的接待室窗前，向里看，见一穿保安制服，配带治安员袖标的男子，坐在里边，这时我才发觉，昨天晚上是否有点多凝多虑，草木皆兵了呢？害得自己一宿不眠。我觉得我的事跟他说，应该是安全可靠的，于是，我和他聊了起来，说明我要去牧区，想求他帮忙找个向导。他爽快地说，没问题，于是，他快步从门口那一堆堆乱七八糟的人中间，拽出一个来，拉到我的面前说，你跟他谈吧。此人一米七零的个，小分头，身着，深兰色风衣、稍有点皱折，远看大效果不错，一张秀气的小白脸上卡着一淡茶色墨镜，看模样，有点近似律师。他笑脸相迎，和我握了一下手，便问有事吗？我说要去牧区，想求你帮忙，找个能说汉话和藏话的人做向导。他说可以，你在房间等我，我回到房间，想补一睡，可是不大的功夫，他领着一个大个子藏民进来了。此人，男，大概二十八九岁，一米八零的个，披肩发，黑里透红的长方形脸庞，鼻子笔直，眼窝深陷，一副洁白的牙齿中，镶着一颗闪亮的金牙，怀里挂着一把藏皮笆，如果换成藏刀，肯定又威又武。此人形象，标准的藏康巴、送上门的模特，我暗自惊喜，虽然加个“暗”字，但脸上还是露出喜色。站在一旁的介绍人，看透了我的心思，把我拉到屋外，说，怎么样，我说可以，他说，那就按规则办，介绍费，五十元。先前，我不懂这个规则，正思考，怎样谢他，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道谢，给他五十元，他满意的说，这里的人叫我眼镜，以后你也叫我眼镜好了，有事只管找我，告辞了。

两个向导

　　我回到屋里，我和大个子对视一下，他马上眼光移开，我意外地发现他很怯弱、腼腆，和他的外表极不相符，我断定，他有社交恐惧症，这种人我不能用，但是一看到他高大、威武的形象，又舍不得放弃，决定让他陪我，先在那曲周围转转，看看他的能力。打定注意，问他叫什么名字，后来没记住，就称他金牙吧，问他在此地做什么？他说，他是这里的歌手，在夜总会唱歌。在那曲这个小地方，夜总会一词，是否大了一点呢？我不清楚，又让我奇怪的是，这样腼腆的人如何去做歌手呢？我说你一天挣多少钱，他用笨拙的汉话说五十元，我说我一天给你六十元，你先陪我在那曲周围转二天，然后我们再下牧区，他点头说可以。可是两天之后，他又带来一个人，要与我们一同下牧区，我说不行，我只能出一个人的费用，此时，金牙费力地说，去那个地方，他路比较熟，比我认识的人多，我说，你们俩商量吧，我只能用一个，这时两人走了。不到一刻钟，金牙介绍的那个人回来了对我说，你可不能用那个人（指金牙）那个人很坏，他会谝你的，我陪你去最好，我熟悉那个地方，又有很多朋友，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我奇怪的看着他，在想，你的朋友为了帮你，把你介绍给我。而你转眼间就出卖你的朋友，可见你是一个何等愚蠢的家伙。我仍然继续打量他，他也留着披肩发，希疏的头发梳得一根是一根的，高原人的皮肤，一般都是油黑的或是黑里透红，可是他长着一张大白脸，穿着崭新的单面藏袍，白白的袖口里露出两只干瘦、细长的手，其中一指头上，带着一个巨大的玉石戒指，尤其在那副深色的墨镜后面，你再仔细看，惊奇的发现，缺一只眼，而那个深陷、空巢的眼窝，向外翻着粉红色的嫩肉，仿佛是刚刚摘除眼球。让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和厌恶之感。我立马打住，说你先回去，现在还定不下来，以后我会找你的，他刚走，金牙又来了，他说，我不去了，让那个人陪你去吧，我说，行，但是得过几天，其实，我怕那个人纠缠我不放，我用的是缓兵之计，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离开了那曲。接着我问金牙，那人怎么一只眼，他说让狗吃了，当时，我快笑出来了，我说，怎么吃的，他说，不知道，别人都这么说，我没再继续问。

修路女子

　　在那曲，自从与独眼相遇，我没有带向导的打算了，决定单身匹马，通过饭店老板，联系到一个专跑加里县的司机，决定前往加里县，9月9日早晨，乘北京牌212吉普车开始上路了，“加里”一词，在藏语里是神山的意思，因此，加里县就是神仙县。顾名思义，那里的山形多变气势雄伟壮观。

　　最另我难忘的是9月份的西藏，山的下面，阳光和丽，温暖宜人。而从山下，顺着公路一点一点向上走，逐渐脱离了温暖的阳光，随着海拔的提升，开始向滚动的云层挺进，时而大片的雪花飞舞，时而狂风骤起，吹散浓云，便是深不可测的兰天，时而在山的顶上，天的下面，呈现出一滩滩湛兰的湖水，高海拔的变幻莫测，大自然的壮丽之美让我一饱眼福。

　　可是，当我想下车小息，伸伸腰，直直腿，放松一下筋骨时，我却经受不住，凛冽的寒风在脸上撕来撕去的难耐痛苦和极度乏氧，连忙躲进车内，不愿在此久留。可是，我两次来去匆匆，总能看到一年轻女子，手持铁铣、一铣一铣地修补着残缺的路面。本来美丽的景致，一旦添进这女子托着疲惫、柔弱孤独的身躯独自一人，默默地劳作时，此情此景由浪漫、抒情，转变为凄楚悲凉。不忍目睹的现实，充斥着大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可是如果那个姑娘已经习惯了在高寒缺养的恶劣艰苦的环境中劳作，和独自一人的寂莫难耐时。我又作何感想呢？是否有点自作多情了呢？如果从宗教意义理解，是命运的安排，也许她每天在这里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地修着这条离天最近的路，或许意味转世能快点走入天堂，这又让我如何去想？是否能放松一下心情？

司机的冷酷与善良的牧人

　　当我们的车刚刚绕过盘山路，开始直行时，方向盘突然失灵，瞬间便扎进路边的沟里，侧翻过去。我的头顶被撞出鸡蛋大小的包，而司机就不是那么幸运了，头上撞开一个三厘米长的口子，血不断地往外“喷”，用“喷”字来形容，似乎有点夸张，可是当他躺在地上，血从伤口出来的高度足有十厘米，这时用这个“喷”字你就不觉夸张了吧。我想，原因有三，一是受伤后过于紧张，血流加速；二是高原缺养、气压低、憋的，三他还得抓紧时间修车。总而言之血喷不止。这可急坏了我，不停的为他包扎伤口、止血，可是过了一会血又浸透了缠在头上的绷带。老百姓讲话，血葫芦似（指头）。就这样我忙活了一两个小时，撕烂了我的一件衬衫，外加两条毛巾，这时我的脸色也憋的发紫，大口喘着粗气，这里的海拔高度至少不低于4800公尺，因为这是在藏北的高山上，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吸氧。结果就在这个下午。

　　我背去的二十瓶氧气，已经用完一半。这时我开始担心车一旦修不好，我们怎样面对这种处境，正在焦虑万分的紧急关头，从远处走来一牧民，约为50岁左右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暖瓶走到近前坐下。冲我们微笑，因为语言不通，只能表情交流，见他把手抻进怀里，一摸拿出几个白磁碗，再一摸拿出一瓶红药水，看到他象变魔术似的作动，我乐了。他又继续，从里面摸出一个用哈达包着的布包，放在地上，打开，里边是几张香喷喷青棵饼。这时我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他仍然是微笑，不声不响，在碗里倒上茶水双手递给我们。在这种惶恐不安的时候，仿佛是一泓甘泉流入我的心田，我立刻感觉到温暖、宽慰和安全了。他一直在帮助我们修车，一言不发，但是善良的微笑却总是挂在脸上，好像在说，朋友，有我在，你们没事，就在他温暖的呵护下，我们的车修好了，司机的血也止住了，我们可以上路了，为了表达我的一份谢意，我拿出路上吃的苦干食品，及二百元钱送给他，他并不存在虚伪的客套，欣然接受。可是让我始料不及的是，那司机，忽然大叫一声兰师傅！你给他钱做什么？当然那个牧民听不懂，他依然微笑着目送我们。

　　当我离他远去的时，我百思不解，中国有句老话叫“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这位司机却做出如此回应。让我为他而感到悲哀。

　　当然除了一度的陕隘和自私，他也有优秀的一面，他硬是把汽车出故障的部位，用铁丝连吧连吧，支撑着失血过多的身子，在深夜路况复杂的情况下，把我送到了一百公里之外的目的地。

大名片

　　到了加里县人生、地生，加之以前自己找向导的种种不安全因素，再三思量，决定，找县委书纪帮忙。9月10日的早上在县委大院，我见到的县委书记，属于中年女性，上中等身材，笔直，略显些瘦，五官标致，才旦草马的脸形，可能是经常下乡的原故，脸色略显黑了一点，气质端庄质朴干练。当我说明来意，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头稍稍扭向我这边一点，问道有介绍信吗？我迟疑了一下，顺手在包里摸出我的，表现藏族题材的画集给她看，没想到她竟流露出赞美的目光。立即拨通县委办公室电话，让我去找尼马主任，这时我才发现，画册比介绍信、名片之类的都好用，从此，走到那里，我都带上几本，关键时候一用，因此，我就称它为大名片。

　　尼马主任中年男子，身材很结实、平头，用字形的脸上长着几个大小不等的青春痘，语言风趣，好开玩笑。女工作人员，为我们倒奶茶时他凑过来小声对我说，这是她的奶，喝吧。他的半截身子总是爬在棹子上忙个不停，时而接电话，时而看着一些字条、文件、之类的，同时还得给我联系下牧区用的车和向导，似乎这两件事都很难办，他说南边的牧场正在发生口蹄疫，已经封闭了，只能去北边，北边路远，不好走，但是很传统，我以为传统正和我意，随口说，那就去北边吧。他问我找什么车，我说北京212吉普，在当地这是最好的车，联系几个车主，听说去夏马乡，因为路况不好都不愿意去，最后几经周折，联系到一个东风卡车。

走进夏马乡

　　次日早上我们出发了，开始，由于没有联系到吉普车有些不悦。可是，当登着脚踏板，坐进卡车驾驶室时，居高临下，有那么一种坐进印度大蓬车的感觉，倒是不缺少浪漫。走了一程之后才真的体会到，那些吉普车主不愿意来的真正原因。由于路面不好，坐在驾驶室有如放进搅面机里的感觉，仗着卡车的底盘高，通过性好，到了晚上6点多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夏马乡。司机兼翻译，代表县委与乡长沟通说明我们来这里的意图，就匆匆去了放牧点，正赶上牧归。

　　青年男男女女，正赶着自家的牲畜，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各个村道、路口都有，群畜们踏起的乌烟瘴气的尘土，把他们自己的身影笼罩在若隐若显之中。隆隆的奔跑声，和羔羊、牛犊的鸣叫，以及牧羊犬为围赶群畜，发出的阵阵狂吠，和牧人们的吆喝，呼喊声，夹杂在一起。再看一个个牛毛帐棚顶部，慢慢升起的缕缕炊烟，人和大地的一派状美景观就这样呈现在眼前。

　　其中一位少年最吸引我的注意力，约十四、五岁的男孩，手拿着削了皮的一根木棍，身穿原生布制成的超过膝盖的小藏袍，头上戴着亚麻颜色的毡帽，带子紧紧的系在脸上，肩上背着用土布缝制的小背囊，清秀的脸蛋，在阳光的沐浴下晒得紫里透红，在红紫的下面又透着骄嫩，天使般的嘴角微微含笑，风尘朴朴的，活脱脱的欧洲19世纪的牧歌式古典油画，就这样呈现在你眼前，如何不让你心阅呢。我对这个地方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们住在乡上，准备连续呆上几天。

　　因为要四下复射去各个牧点，没有规则的路，车就不能开了，我和司机，还有乡上的一个保卫干事，各骑着一匹马，天天东南西北的走。一天我们在大密滩村，认识了一个小卖店女掌柜，她是独身，人长得又漂亮，在村子里人员很好，男人们三三俩俩总是粘在她家不走，所以她在这个村具有很强的号召力。为了帮助我，她把全村的男女老幼都召集起来，这一天不放牧，象过年一样，都穿上自己认为是最好看的节日盛装，为我拍照，我的那幅“最后的一片净土”的构思，就是在这里产生的。好比干渴的人遇到了清泉，不停的吸纳着这里给我带来的营养。

“心灵无声”的由来

　　9月16日的这一天，我们走到河边润马时，偶遇二个女童，正蹲在地上，手持草棍戏弄蚁窝。傍边摆着用长方形的小青石片围起来的，她俩想象中的城和房子，我真的要感谢造物主的恩赐，让两个孩子在这种单调的生活环境中仍然能找到自己童年的游戏方式，打发她们寂默的日子。在她俩直勾勾的眼神中，似乎看得出来，小小年纪将要步入漫漫人生路的一种凝惑，迷茫和沉重，当我拿出礼物（项链手镯）送给她俩时，并未看到她俩在表情上有一丝的改变，这让我有些失望，又一想，这么一点点小事，就想得到回报，实感自己渺小了许多，同时让我这个几十年生活经历的人，对这两颗幼小的心灵，开始进一步的揣测……。

　　后来用了二个月时间，创作了油画“心灵无声”，来尽我一份美术工作者的责任，希望能唤起人们对偏远地区我们的下一代儿童的关注。经过十几天的忙碌，终于结束这次牧区考察。

“圣城盛世”的由来

　　9月20日我又回到了拉萨，来之前我曾带着一个思路，想表现朝拜者转城的场面，我在布达拉宫和八廓街之间不停的穿梭，可是不论从构图到立意，都找不到切入点。我看着每天数以万计的人汇成的人流，围绕着布达拉宫转宫，尤其是磕长头的人衣衫褴缕，风尘朴朴穆然，虔诚又充满希望的脸，让你无不动容。同时商贩们为了售出自己的物品，察言观色，不倦的游说，僧人们席地化缘，以及生怕有虚此行正在贪婪地拍照的老外。此情此景，我开始联想布达拉宫代表的是神圣，是净化人们灵魂的圣殿，是向人们的灵魂敝开的天堂大门，是人们喝望净化的一个虚拟世界，是象征圣洁的化身，那么，什么是凡俗呢？什么是我们经常提到的大千世界呢？

　　应是布达拉宫脚下，这些人群的组合，商贩的叫卖，僧人的化缘，乞丐的沿街乞讨，世界各种肤色人种的会合，康巴汉子诡秘的原始交易，探险者的来访，不就是大千世界的缩影吗。而这芸芸众生从四面八方不远万里赶到这里观光，朝拜、旅游，又说明什么？一个国家如果没有经济做基础，老百姓民不撩生，能形成这样盛大规模吗？这就是国富民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盛世的体现，想到这里一幅油画的构思出来了，就叫圣城、盛世吧。把以前的转城的单一的宗教崇拜，又加进盛世的情节，这样主题明确，思路清析，我开始围绕这个主题搜寻着自己的创作素材，最终以这个主题作为收尾，2003年9月25日结束了我魂牵梦绕的西藏之旅。

　　在拉萨城外我把随身携带的哈达系在了顺风飘摆的五颜六色的风马旗上，借着风力捎去我的一份心愿，愿神灵助我，在我的艺术道路上翻开新的一页。

结束语

　　在西藏、神山圣湖、遥远的道路连接着的群峰之巅，在深蓝的天空下和沉默着的灵魂之中，我找到了瞬息闪现的灵光，找到了群峰向虚空挺拔的力量，找到了人和大地的亲缘统一，找到了能代表人文主义精神的诗歌蓝本。西藏这片人类仅存的净土是滋养我艺术的生命之源。在今后，我谨用画笔，倾诉我对西藏的理解和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