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摄影报道
当一个作家写一群作家的故事,然后这部作品又被一群作家研讨,会出现什么样的火花?
2024年7月,罗伟章在国内重要文学杂志《收获》上发表最新长篇小说《红砖楼》。这篇小说以荒诞现实主义风格,写了一群聚集在“红砖楼”的当代作家的故事,彰显出罗伟章作为一个优秀作家对生活世界精准的艺术提炼和表达能力。由于罗伟章在乡土题材小说上深耕多年,成绩卓著。写当代城市知识分子的《红砖楼》发表后,让很多评论家惊喜,认为这是“罗伟章在自己的写作版图上,不管是题材领域还是审美视野上,都是一次开疆拓土的强劲突破”。
11月20日,由四川省作协主办的罗伟章长篇小说《红砖楼》作品研讨会,在成都举办。在四川省作协创研室主任、散文家杨献平的主持下,山西大学教授王春林、《长篇小说选刊》杂志主编宋嵩、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院长李怡教授、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李明泉、《当代文坛》副主编赵雷、绵阳师范学院教授冯源、王刊等来自北京、山西、四川的多位文学批评家、作家,对罗伟章长篇小说《红砖楼》展开深入研讨。众人的分析从艺术创新角度、题材突破等不同角度展开,大家总体上一致认为,透过这部小说,罗伟章的文学创作迎来了一次大的突破,走向了更高更广阔的境界。
研讨会现场
深刻的自我批判风格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冉强”
罗伟章先前的小说创作多是以关注中国乡土社会的存在与现状为主,《百年饥饿》《谁在敲门》《声音史》《寂静史》《隐秘史》等都是比较明显的乡土农民题材。近几年来,他的笔触开始进入城市、知识分子领域。在《红砖楼》小说中,他将目光对准当下文学场域这个名利场上的作家群体。小说发生的时间背景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东轩市的作家、艺术家聚集于一幢显眼的红砖楼。作为这部小说的主角,作家冉强大学毕业后,主动申请到一所山村小学任教,他创作了一部带有浓郁自传体意味的长篇小说《春来早》。因为这部小说在东轩引起轰动。在那个文学很火热的年代,冉强一举成名,从而奠定了冉强在东轩文学界的地位。之后,冉强特别在东轩使用各种手段来构陷对手,巩固自己的文学声望、树立文坛权威,彰显出人性的丑恶和卑劣。罗伟章充分使用了隐喻、讽刺的文学手法,对人性的复杂性、被功利心扭曲的情状给予生动的描摹和展现。
《红砖楼》发表的《收获》杂志封面
《红砖楼》的黑色幽默风格,有很强的象征意义、隐喻性,让读者印象深刻。《当代文坛》副主编赵雷说,他看完《红砖楼》就赶紧跟罗伟章反馈,“文人写文人,作家写作家,写得格外深刻生动,算是穷形尽相。”身为作者,罗伟章多次强调,冉强是虚构出来的艺术形象,并没有现实生活中有哪一个真实的原型人物,请读者不要对号入座。”
在王春林看来,《红砖楼》是一部带着深刻自我批判、自我反省、自我反思色彩的长篇小说。在冉强身上的某些方面,可以看到很多人的影子,甚至包括我们自己的影子,“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光可以说,‘每一个知识分子都是冉强’,而且可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冉强’。由此也正说明罗伟章是把这个小说形象‘冉强’是塑造成功了的。”
李怡在研讨会现场分享
对人性有深刻的透视能力,同时又有悲悯性质的文本建构能力
李怡以《罗伟章的“建筑史”——青砖、红砖与中国式生存》为题,从建筑材料更迭的历史角度,从建筑与文学的关系,阐述了罗伟章小说《红砖楼》隐喻的深意,并赞扬罗伟章一直在寻找文学的突破,寻找小说的可能性。李明泉说,《红砖楼》表现出罗伟章对差别很大的题材的把握能力,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不管是农民还是知识分子,他都能表现得很好。“这足以证明罗伟章的小说成功不是靠题材取胜的,而是写人性的复杂性,性格的多面性、扭曲性见长的作家。”
宋嵩注意到,这个小说里有大量的随处可见的耐人寻味的金句,很适合在社交网站上进行传播,“我相信,等这部作品的单行本出版之后,应该会受到很多年轻人喜欢,得到共鸣。”
对于罗伟章小说中的“金句”,李明泉认为,这是罗伟章对人性的种种表现把握精准的表现,很多金句来自他对人生的深刻感悟。“这部小说所展现出来的知识分子群体人性复杂性,让我想到《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这部小说充分发挥了反讽、幽默、讽刺等艺术手法。但还不仅仅是这些。更关键在于,罗伟章对人性有深刻的透视、洞悉能力,同时又有悲悯性质的文本建构能力。”
作为一名文学评论家,李明泉坦言,自己要阅读大量的当代小说,“平庸的作品太多了,写得本本分分,中规中矩,没多大意思。没有空灵感。叙事方式陈旧,也没有彰显出智慧,达不到审美陌生化效果。”但读到《红砖楼》,一股巨大的陌生感让他的阅读受到挑战,“我甚至感到一种精神的窒息感。这种窒息感,是文本的陌生化效果带来的。这种窒息感,让我忍不住思考、反观:为什么我们的生活中会滋生出小说里冉强这样的人物存在?当然,冉强是一个综合性质的艺术人物,是罗伟章把人性的缺点推到极致所塑造的一个人物。但很多时候,唯有如此,才能看得更清楚。”
《红砖楼》发表的《收获》杂志目录
很强的生长性 “一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作家”
很多评论这话注意到罗伟章的小说语言。王春林说,“不只是《红砖楼》,包括《谁在敲门》等小说,他的语言已经非常的成熟,非常的个性化。他的小说对人性的挖掘非常深,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和认识,但所有的这一切都建立在语言之上,因为文学归根结底是语言的艺术,正如绘画是线条的艺术一样。罗伟章的语言风格总体感觉就是那种行云流水,读的时候感觉津津有味,他的语言好像有弹性,好像会呼吸,给人一种叫做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听觉感。”
《长篇小说选刊》主编宋嵩简要梳理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讽刺文学脉络,不管是鲁迅的《阿Q正传》还是钱钟书的《围城》,认为罗伟章这个小说延续这个脉络。而且这个小说具有上世纪八十年代风味的理想主义风格。宋嵩特别提到,这个小说的语言非常克制、节制,这是非常大的优点,“现在很多小说写得语言太不节制了。”李明泉也提到罗伟章的小说语言特色,罗伟章的小说语言是有诀窍的。
一部《红砖楼》让评论家再次看到罗伟章文学创作的巨大潜力。王春林说,从乡土叙事到写城市知识分子,罗伟章的视野逐渐的开阔,具有很强的生长性,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给我们又弄出一个别的什么东西来。我觉得他是一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一个作家。”
认真听完大家对自己作品的深入剖析,罗伟章感慨地说,“你们说的这些,我写的时候都不一定意识到。但这是好事。如果我全部能意识到这些,说不定还写不出来这个小说。其实我每写完一个小说,都会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一会儿怀疑自己怎么写得这么差,一会儿再看又觉得写得也挺好的啊。听完大家的发言,让我深受鼓励。今后我争取写出更好的小说,让大家以后研讨我的作品,还能让大家有得谈,有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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