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典名著《红楼梦》中,出现了多对姐妹同时为贾府丫鬟的女性组合,比如金钏、玉钏,彩云、彩霞,瑞珠、宝珠等等,她们各有特点、性格迥异,曹公能将这么多人以不同的笔触写就,而绝不雷同,真让人佩服!
金钏和玉钏是王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应该都是非常有体面的贾府奴婢
宝钗忙道:“姨娘这会子又何用叫裁缝赶去,我前儿倒做了两套,拿来给他岂不省事。况且他活着的时候也穿过我的旧衣服,身量又相对。”
“金钏跳井”事件造成了轩然大波,宝玉也因此遭到了其父贾政的一顿毒打,他自己也十分懊恼,而王夫人因为对于逼死金钏也是相当后悔,她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跟宝钗的对话能让人感到她内心的悔意,而金钏入殓穿的是宝钗的衣服,更是大有玄机,成为红学爱好者们乐此不疲的研究课题,而因为金钏的死,也导致了一个人对宝玉十分怨恨,这个人便是金钏的妹妹玉钏。
金钏和玉钏是一对亲姐妹,她们都侍奉在王夫人的房中,是王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算是比较有体面的奴才,鸳鸯就曾经提过她跟金钏属于一起长大,而鸳鸯又是贾母的首席大丫鬟,说明金钏和她的资历差不多,在金钏死后,同为大丫鬟的袭人也伤心落泪,由此可见,金钏在贾府奴婢中的地位确实不低,而其妹玉钏自然也应该是体面之婢。
这对姐妹姓白,金钏相对比较活泼、轻浮,名字里的“金”似乎有庸俗奢华之意,而“玉”则给人圣洁纯净之感,可见玉钏应该是个冰雪聪明、品质高雅之女,作者曹雪芹对于玉钏的描写并不多,在金钏跳井事件以前,玉钏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最多是被点过名字,而因为她姐姐金钏的死,她才被重视起来,也在《红楼梦》原著里有了自己的正传。
在金钏跳井而死之后,玉钏虽获得了王夫人特批的双份月银,但却心怀怨恨
这里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言语。登时众丫头听见王夫人醒了,都忙进来。王夫人便叫玉钏儿:“把你妈叫来,带出你姐姐去。”
应该说在金钏跳井而死以前,玉钏跟其姐姐的关系可能是一般的,玉钏应该在失去亲姐姐金钏以后才体会到了亲情的重要,因为曹雪芹在金钏之死以前,也从未提及金钏、玉钏的感情有多深,通过金钏因为跟宝玉调情挨打被王夫人坚决要赶走一事来看,玉钏的表现也很冷淡,她也在现场,当王夫人要赶走金钏,并让玉钏叫她母亲把金钏带回家的时候,玉钏并没有为她的姐姐求情,显得比较冷漠,或许是因为她知道金钏这次闯的祸有点大,她求情也没用,或许她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也没料到她的姐姐会以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表达抗争,再者有没有一种可能,玉钏也在放任事态的发展,想要取金钏而代之呢,这个想法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是按照玉钏的表现,也并非没有可能。
王夫人听了,又想一想,道:“也罢,这个分例只管关了来,不用补人,就把这一两银子给他妹妹玉钏儿罢。他姐姐伏侍了我一场,没个好结果,剩下他妹妹跟着我,吃个双分子也不为过逾了。”
在金钏死后,玉钏被更加重视了起来,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她竟然成为了受益者,因为王夫人把金钏的月钱也给了玉钏,这样玉钏每个月就能拿到双份薪俸,而且每当过节贾府有派发的时候,玉钏也都会拿到双份,这是王夫人出于对自己赶走金钏致其跳井行为的忏悔,也是对于金钏之死的一种补偿,玉钏作为金钏的妹妹,便也因此获得了贾府给予的更多实惠,但这些财物,也并不能让她的姐姐金钏复生,她失去的并不是金银所能弥补的,因为姐姐金钏的遭遇,玉钏同样也会担心自己的未来,真是让人怜惜。
不可否认的是,在金钏死后,玉钏将真实感受到失去亲姐姐的悲伤,这个时候的她可能才会体味到亲情离散的苦楚,因此她确实是非常伤心的,封建时代的奴仆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在被逐出贵族之府后,往往会寻死觅活,也着实可怜,玉钏对于姐姐金钏的死,是深有感触的,她是有相当怨恨的,她虽不敢对当家主母王夫人表现出任何愤恨之情,但对于事情是因宝玉而起却了解得一清二楚。
玉钏因金钏之死而对宝玉有怨,而宝玉却通过让玉钏亲尝莲叶羹缓解了矛盾
玉钏知道正是因为宝玉的主动调情,才导致了金钏做出了轻浮之举,怎么说都是宝玉做错在先;而玉钏也素知宝玉很在乎丫鬟们的感受,他是很体贴的,因此她也敢于在宝玉面前露出不忿之色,因为她知道宝玉的性格,不会去怪她,相反还会好好地安慰她。
因此,在金钏跳井后,贾政毒打了宝玉,玉钏也会在给宝玉送莲叶羹的时候满脸有怒色,这样一来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二来可以让宝玉更重视到自己,而宝玉确实也做贼心虚,当他看到王夫人派来送莲叶羹的是玉钏的时候,即使身上再有伤,他也不得不照顾到玉钏的情绪,他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不负责任之举动,酿成了金钏跳井的惨剧,而看到玉钏对自己的愤恨眼神,宝玉也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只能想方设法哄好玉钏,以求心理上的安慰。
宝玉只是不吃,问玉钏儿道:“你母亲身子好?”玉钏儿满脸怒色,正眼也不看宝玉,半日,方说了一个“好”字。宝玉便觉没趣,半日,只得又陪笑问道:“谁叫你给我送来的?”玉钏儿道:“不过是奶奶太太们!”宝玉见他还是这样哭丧,便知他是为金钏儿的原故,待要虚心下气磨转他,又见人多,不好下气的,因而变尽方法,将人都支出去,然后又陪笑问长问短。
宝玉知道自己不吃王夫人送来的莲叶羹,玉钏也不好交差,于是就想借这个机会,缓解一下跟玉钏的矛盾,希望她能原谅自己,因此他特意把其他人支走了,毕竟低声下气哄一个丫鬟总归是件没面子的事;而因为玉钏对宝玉有恨,都不愿正眼看宝玉,宝玉关切的问玉钏母亲的情况,玉钏也仅仅以一个“好”字回复,宝玉只能拉下脸皮来好好哄玉钏,他又明知故问的询谁送莲叶羹的事,玉钏依然是爱搭不理的姿态,宝玉只能满脸堆笑,问这问那,又要下床折腾吓唬玉钏,玉钏也只能劝阻,不能真因为自己而影响了宝玉的伤情恢复,那可真是自己的罪过了。
玉钏儿真就赌气尝了一尝。宝玉笑道:“这可好吃了。”玉钏儿听说,方解过意来,原是宝玉哄他吃一口,便说道:“你既说不好吃,这会子说好吃也不给你吃了。”宝玉只管央求陪笑要吃,玉钏儿又不给他,一面又叫人打发吃饭。
宝玉看到玉钏对自己的怒意有所缓解,便继续想办法哄玉钏尝了尝莲叶羹,以示诚意和歉意,玉钏这才露出了几分喜色,算是原谅了宝玉,这个心结也算暂时性打开了,而读者每当读到此,都会记住宝玉真会哄女孩子,这也成了恋爱教科书式的表现,那就是软磨硬泡,而又有多少人能体会到玉钏亲尝莲叶羹的时候,其品味的是姐姐金钏再也不能复生的丧姐苦痛呢?
宝玉在金钏祭日时到城外祭奠,回府见到悲伤的玉钏,更显出身底层的悲哀
在次年金钏的祭日这天,也是凤姐的生日,众人都在为凤姐的庆贺而奔走忙碌,可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去年的这天金钏投井而死了呢?宝玉是记得的,他一身素服,一早就带着焙茗出城祭奠金钏了,这“不了情”,宝玉“撮土为香”,含泪祭拜了金钏,他一言不发,将满满的情意和真真的忏悔都尽情表达,而焙茗也非常会看事,同样拜祭了金钏,而且还替宝玉进行了祷告。
宝玉听说,一径往花厅来,耳内早已隐隐闻得歌管之声。刚至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见他来,便收泪说道:“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来,都反了。”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里去了?”玉钏儿不答,只管擦泪。
在宝玉带焙茗祭奠金钏回来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玉钏独自坐在廊下哭泣,她没有去参加热闹喧嚣的场合,触景生情的宝玉自然知道玉钏是在为自己的姐姐金钏悲伤,在姐姐祭日这天,玉钏自然是非常悲伤的,因为侍奉在富贵之家,没有了命运的自由,姐姐金钏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玉钏可能也是在感怀着自己的命运吧,看到宝玉,玉钏连忙不哭了,让宝玉抓紧参加宴会,因为都在等他,而宝玉却陪笑让玉钏猜自己干嘛去了,玉钏却不搭理宝玉,只是擦泪,宝玉再怎么安慰,都不能还给玉钏一个姐姐了,去提金钏只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其实玉钏又何尝不知道宝玉可能是去祭奠自己的姐姐金钏了呢,宝玉在金钏祭日这天出门必然是带着虔诚之心去祭奠了啊,这个玉钏完全能想到,但她不愿意去接宝玉的话茬,因为在这一天,玉钏还是意难平,她始终无法真正释怀,无法原谅宝玉,毕竟就是因为他的轻浮之举导致了姐姐的投井,而联想到姐姐的遭遇,再想到自己侍奉在主母王夫人面前,未来又将会如何呢,她有着深深的担忧,更是对前途的迷茫。
即使拿到了两份薪俸,即使赏赐之物她也是两份,可这些补偿又怎能换回玉钏的亲情之失呢,毕竟金钏不可能复生,宝玉固然是个多情体贴之人,他的本意也不可能想害死金钏,可金钏确实因为她而死,玉钏又怎能真正放下怨恨而释怀呢?
虽然在金钏死后,玉钏更是被委以了重任,但这只不过是贾府的补偿之举,又能有什么用呢,作为底层出身的玉钏,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时刻需要担忧自己会不会跟姐姐金钏有相似的命运,那才是她最大的悲哀,也是作者曹雪芹在作品里对封建礼教的辛辣批评,而这正是《红楼梦》这部经典最具价值的精神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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