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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动态] 沉痛哀悼沈鹏先生

1 已有 82 次阅读   2023-08-23 13:47
沉痛哀悼沈鹏先生 

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沈鹏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23年8月21日14时55分在北京逝世,享年92岁。

沈鹏,1931年9月生,江苏江阴人。别署介居主,著名书法家、诗人、美术评论家、编辑出版家,首批国务院有突出贡献专家。历任人民美术出版社副总编、编审委员会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第四届主席、第五至八届名誉主席,第八至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央文史馆馆员、中国文联第六届副主席、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中华诗词学会名誉会长、中国国家画院书法篆刻院院长、中国美术出版总社顾问。荣获“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造型艺术成就奖”、“全国第三届华夏诗词奖”荣誉奖、“中华艺文奖”终身成就奖、“中华诗词”荣誉奖、联合国Academy“世界和平艺术大奖”等。

沈鹏先生是当代书法繁荣发展的见证者、推动者,在书法创作、学术研究、编辑出版、教学育人、美术评论以及诗词创作等多个领域卓有成就。他对艺术有个性化独到的领会,同时对各种艺术流派给予充分理解与尊重。他的书法既遵循传统,又不囿于传统;敢于创新,又在符合审美规律的基础上进行开拓。沈鹏先生书法精行草,善隶楷,提出中国书法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制定并贯彻“弘扬原创,尊重个性,书内书外,艺道并进”的十六字方针。专注美术、书法理论和实践研究,撰写评论文章百余篇,评论文集《书画论评》《沈鹏书画谈》《沈鹏书画续谈》《书法本体与多元》及各类书法作品集凡五十余种。热爱中国传统文化,发表古典诗词创作逾千首,先后出版《三余吟草》《三余续吟》《三余再吟》《三余诗词选》等诗词集。重视青少年书法教育,呼吁普及书法知识,致力于书法人才培养。热心公益事业,长期大量捐款,设立四个基金会以及“沈鹏艺术公益基金”,推动当代书法发展。

沈鹏先生的逝世是书法界的重大损失,中国书法家协会致以深切的哀悼。

延伸阅读

珍视灵感 | 沈鹏书学思想管窥

蒋力余

灵感是人类最璀璨的思维之花,是抒写生命精神的神来之笔,是诗意境界的具象表达。灵感也叫灵感思维,指从事文艺、科技等活动中产生的富有创造性的突发思维,亦称远隔知觉,或指潜意识中突然兴起的神妙能力。我国古代虽出现过“灵感”一词,但与现代汉语中的“灵感”意义迥异,如王勃《广州宝庄严寺金利塔碑》:“从法师智遗人我,识洞幽明,思假妙因,冀通灵感。”这里的“灵感”即为“实感”。“灵感”一词于“五四”时期被介绍到中国,是由英语inspiration的音译,本指一种灵气,在希腊语中指的是“神的灵气”,后来译成“灵感”。“灵感”一词,最初由哲学家柏拉图提出来的:“诗神就像这块磁石,它首先给人灵感,得到这灵感的人们又把它传递给旁人,让旁人接上他们,悬成一条锁链。”沈鹏先生甚为重视灵感在书法创作中的重要作用,诗云:“入得专门无足观,不遑谈戏不暇餐。烟斯庇里纯消减,容膝宽余却少安。”(《笔殒》)“烟斯庇里纯”是“灵感”一词的英译。沈老在许多文章中间接论述到了灵感的重要性,甚为珍视灵感。

“灵感”在中国古代文论、诗论、书论中广泛运用,大多与“应感”“神思”“天机”相近,近乎是同义词。陆机《文赋》:“若夫应感之会,通塞之纪,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灭,行犹响起。”刘勰论神思:“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文心雕龙·神思》)陆机所说的“感应”,刘勰所说的“神思”,主要是指创作中突发的奇妙的想象和联想。汤显祖和傅山所说的“天机”也与“灵感”相近。汤显祖说:“列子庄生,最喜天机。天机者,马之所以千里,而人之所以深深。机深则安,机浅则危,性命之光,相为延息。”[1]汤显祖所说的“天机”,即天赋的灵性。傅山说:“辋川诗全不事炉锤,纯任天机,淡处、静处、高处、简处,雄浑处,皆有不多之妙。”[2]天机适来,由诗意而悟书法,是一种潜意识的唤起。林散之也以“天机”论书:“既学古人又变古,天机流露出精神”(《论书绝句》)“天机泼出一池水,点滴皆成屋漏痕。”(《论书二首》)。灵感应是生命之光的湛发,潜意识的唤起。

书法创作臻至高境,依靠灵感的触发,古人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虞世南说:“字有态度,心之辅也;心悟非心,合于妙也。且如铸铜为镜,明非匠者之明,假笔转心,妙非毫端之妙,必在澄心运思在至微妙之间,神应思彻。”[3]“微妙之间,神应思彻”即灵感的触发,创作潜能的唤起。张怀瓘认识到了灵感的奇妙性和特殊的审美效果:“意与灵通,笔与冥运,神将化合,变出无方,虽龙伯系鳌之勇,不能量其力;雄图应箓之帝,不能抑其高。幽思入于毫间,逸气弥于宇内,鬼出神入,追虚补微,则非言象筌蹄所能存亡也。”[4]“幽思”“逸气”的鬼出神入,说明灵感具有突发性特征,具有不可思议的审美创造力。解缙对灵感的特殊审美功能认识甚为深入,他说:“愈近而愈未近,愈至而愈未至,切磋之,琢磨之,治之已精,益求其精,一旦豁然贯通焉,忘情笔墨之间,和调心手之用,不知物我之有间,体合造化而生成之也,而后为能学书之至尔。”[5]灵感在长期的探索之中不期而至,好象释家修炼者突然开悟一样,通过长期的修炼,突然忘怀物我,顿悟真如,超凡入圣。

沈鹏草书横幅

灵感的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创作欲望的激发,思维空间的拓展;另一方面是潜意识的唤起。书法家通过长期的技法淬砺和综合修养的提升,在特殊的场景之中,往往触发强烈的创作欲望,不书不足以畅其意,不书不足以驰其情。这时的创作,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灵源自涌,不择地而出,姿态横生,文理自然,有时产生惊天地、泣鬼神的奇妙效果。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描述张旭创作之前灵感触发的情景:“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雷简夫谈过这样的切身体会:“近刺雅州,书卧郡阁,因闻平羌江瀑涨声,想其波涛翻翻,迅駃掀搕,高下蹷逐奔去之状,无物可寄其情,遽起作书,则心中之想尽出笔下矣。”[6]可见创作之时的场景、心态对艺术境界有直接的影响。

灵感之可贵,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就是极大的拓展了艺术家和审美者的心灵空间,能唤审美者丰美的奇特的想象和联想。人脑的思维空间无穷无尽,智慧的产生源于思维空间的拓展,一切创造无不从思维空间中来。无论艺术与科学,要取得重大突破必须努力打开思维空间,通过想象和联想把审美者带入崭新的境界。思维空间是不容易拓展的,技法的淬砺,文史哲与诗书画综合修养的打通,思维空间就可能豁然开朗,圆融无碍。古人论书,用诗化意象描绘书境,我的理解是对空间意象的描写,如张怀瓘在《书断》中描写欧阳询的书境:“飞白冠绝,峻于古人,有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浓之势,风旋电激,掀举若神。”论及怀素的《自叙帖》,文征明说:“藏真书如散僧入圣,狂怪处无一点不合轨范,东坡谓如没人操舟,初无意于济否,是以覆起万变而举止自若。”这些诗化的诡谲的意象描写,都是对独特思维空间的描写。

灵感应该是潜意识的充分调动。潜意识是指人类心理活动中难以认知或者没有认知到的部分,是人们“已经发生但并达到意识状态的心理活动过程”。通常人的意识分为显意识和潜意识。显意识常指人们所说的心情或情绪体验,为人类直接觉察。而潜意识主要指的是未被意识察觉到的部分。世界潜能大师博恩·崔西说过:“潜意识的力量比意识大三万倍以上。”这可能是运用了夸张的手法,说明潜意识的力量巨大,的确许多艺术奇迹、科学奇迹是通过调动潜意识创造出来的。可以说灵感就是潜意识的灵光闪耀。灵感是生命精神、诗性智慧的自由表达,但不能完全脱离理性思维而存在,而更多的是调动生命潜能的纵意挥洒。灵感有时以梦幻的形式出现,应为潜意识的一种活动形式。化学家门捷列夫在1869年2月做了一个神奇的梦,发现了元素周期表。唐玄宗是大音乐家,有记载说他梦游广寒宫,看到一列又一列的仙女正在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嫦娥仙子就在桂树下边唱边舞,歌声犹如天籁之音,于是根据梦中所见所闻创作了《霓裳羽衣曲》,瑰美高华之极,这实际上是灵感的特殊表现形式,并非什么鬼神,假如门捷列夫不研究化学,唐玄宗不是大音乐家,一万年也不能做这样的梦。

沈鹏行草中堂

艺术创作与参禅多有相通之处,长期的清修可能导致慧心的湛发。释家通过长期的修炼,如持戒、坐禅、习艺,长年累月地侣清风而友明月、坐蒲团悟禅理,可能在某一天,某种特殊的情景之下,突然明心见性,彻悟真如。日本佛学大师铃木大拙认为习艺可以参禅,如习书、绘画、练剑、学武,到达极高境界是可以诱发禅趣、湛发慧心的。高野武义说:“一名剑手一旦有了想赢取竞赛或炫示技巧的念头,剑道就完了。你只要把这些念头完全祛除,即连有关肉身的观念亦予打消,你便会体会到剑我一如的境界了——你就是剑,剑就是你,因为,到此境界,二者之间就无分别可言了。这就是所谓的‘无心’‘忘我’或‘无我’(muga)的心理学。”[7]

灵感应该是一种顿悟、直觉。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1866-1952)提倡直觉主义,他认为艺术就是幻象和直觉,“当谈到艺术时,直觉、幻象、凝神观照、想象、幻想、形象刻画、表象等词,就像同义词一样。”“艺术永远而且也只能是纯粹的直觉,即心灵活动。”[8]艺术创作这种直觉思维的产生,这种诗性智慧的自由表达,就可能臻至圆融高华之境,这对书法创作,尤其是对草书创作极为重要,沈鹏谈草书创作体会写过这样一首诗:“立意云云在笔先,临时应变忘蹄筌。若言荡桨通书法,浪遏中流上水船。”(《临池偶作》)《庄子·外物》云:“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兔,得兔而忘蹄。”“荃”亦作“筌”,捕鱼的竹器;“蹄”是捕兔子的网。“得鱼忘筌”比喻事情成功后就不在乎工具性的东西,在乎效果和美学理想。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中提出“得意忘象”之说,就是通过意象表达情感哲思,与庄子的思想相通,让我们想到艺术创作的借景抒情、借物抒情,艺术就是依赖灵感创作的形象。

沈老认为艺术创作,尤其是草书创作在心手双畅的情况下能臻至抒情自由之境,如江流自涌,激情飞溅,出现空灵高华之境界。具体说来,此诗强调用笔的“临时应变”,对古人“意在笔先”的理论进一步提升,强调审美创造力的实现。古人强调“意在笔前,字居心后”,即在创作之前作好精心准备,精心构思,胸有成竹,为灵感的湛发创造了条件。而沈先生认为创作进入高层境界之时,有法中见无法,无法中见有法,思维形态是物我交融或物我为一,达到了一种抒情的自由,既不脱程式,不离“镣铐”,同时又要超越“程式”,超越“镣铐”,让生命之花自由开放,让灵感在创作中起主导作用。沈鹏说:“真正的创造力循着自身规律汩汩流出。”[9]“偶然与必然,局部与整体,即兴发挥与胸有成竹,意在笔先与情生笔后都能发挥得恰到好处。”[10]只有达到这种抒情的自由方能产生瑰奇之境:“书法艺术与人体美相谐调,与天地万物之变相谐调,因此是美的。书法倘与自然界、与人体的美相背,必定失去了书法美。”[11]这个论述极为深刻,当然臻此境界极为艰难。

灵感能创造圆融瑰奇之境。艺术创造离不开创作主体的综合修养、精湛功力,离不开对生活的深厚积累,而抒情高潮的出现,瑰奇意境的产生还需调动灵感的力量,调动潜意识的力量。曹植的“太息终长夜,悲啸入青云”(《杂诗七首》)“苍蝇间黑白,谗巧令亲疏”(《赠白马王彪》)等佳句是在极度痛苦之中产生的感慨,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月夜忆舍弟》)“夜深经战场,寒月照白骨”(《北征》)等清辞,是亲身经历的感受和即情即景的描写,不借助灵感也无法达到这样的高度。书法也是一样,任华描写怀素激情湛发之时的创作情景:“一颠一狂多意气,大叫一声起攘臂”“回环缭绕相拘连,千变万化在眼前。飘风骤雨相击射,速禄飒拉动簷隙。”(《怀素上人草书歌》)李白描写怀素:“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草书歌行》)这都是灵感湛发进入高潮时的情景描写,功力和综合修养化为了鬼爷神工的艺术创造,奇极,妙极,美极!

沈先生描绘过灵感的湛发而艺术创作臻至理想境界的情形:“临时应变忘蹄筌”,“浪遏中流水上船”,这是运斤成风、冥发妄中的境界:笔歌墨舞,忘情忘我。灵感是奇妙的,力量是无穷的,让生命精神、诗意境界自然跃现。西方的美学家也深刻地感悟到了灵感湛发而产生独特的审美功能,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1798-1863)谈过这种感受:“如果需要把瞬间所发生的事记载下来,绘画就具有这种能力,能把那一瞬间的效果集中加以表现。”[12]他还说:“什么可以说是艺术家的即兴呢?——这就是创作中的激情,画出来不用改,和没有缺点。”[13]

清人袁枚就提出过“神悟”之说:“鸟蹄花落,皆与神通;人不能悟,付之飘风。”(《续诗品·神悟》)袁枚强调了妙悟的重要性,关于书法创作中灵感湛发的问题,解缙说得很清楚:“枯燥重湿,秾淡相间,盖不经意肆笔为之,适符天巧,奇妙生焉。此不可以强为,亦不可以强学,惟日日临名书,无恡纸笔,工夫精熟,久乃自然。”[14]这说明灵感不是偶然所得,而是通过长期的艺术实践加之妙悟产生出来的。沈老对狂草的创作感悟甚深,他说:“狂草是书法中高度昂扬的浪漫主义。狂草打破字面大小和分行布白的通常规律,竭力强化疾涩、浓淡、润枯、重轻、往复、抑扬、向背、疏密、欹正、聚散等等对立统一的多种因素,狂草在有限的幅面中展开全方位突进,以惊险的使转为形质,在使转中举重若轻地掣动点画。”[15]

激活灵感是艺术创新的重要途径。继承传统不易,创新尤难,创新是艺术的生命。创新有赖于灵感的湛发。以草书为代表的书艺创作,使灵感的激发达到一种最佳状态,草书意境近乎是“脱离物质内容的纯粹的审美对象,它的非具象的形式传达出来的意象、意境、意趣,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手段,是视觉的音乐,是抽象的绘画,是线条流动的诗歌。”[16]用“视觉的音乐、抽象的绘画、流动的诗歌”来描绘灵感湛发后出现的瑰奇书境,只有当思维唤取无意识之后才能绽开这种最美丽的花朵。书法意境的这种纯粹性、唯美性是偶然中的必然、有法中见无法的思维成果,与创作主体的胸次、气质、学养、才情有关,更与技法有必然的联系,灵感应是轮扁之斤、庖丁之技湛发的诗意光华。

灵感的耀现依赖技法的精湛与创新。灵感具有神秘性、突发性之特征,是极难捕捉的灵兽、最难培植的异卉,与奇高的悟性有关。对任何伟大的科学家、卓越艺术家的成功,我们不能否定天赋的作用,而来自于苦学勤攻,来自于精湛的技法与渊深的学养是主要的。没有运斤成风的技法不可能产生灵感,不可能产生书卷气,不可能有瑰奇高华、浑如天籁的艺术创造。艺术的女神钟情辛勤劳动者,不愿付出辛勤劳动,而期盼灵感的天使某日光临是痴人做梦。对于坐享其成的懒汉来说,等千年万年也没有那一天。艺术家对传统技法的深入继承,这为灵感的出现创造了条件。艺术家在对传统的继承中、对生活的感受中、对山川风物的观照中,由通感妙悟而可以创造新的技法。沈鹏诗云:“凿破坚冰万象新,行程万里越三春:神农野逸天山雪,适我心胸畅我神。”(《自述杂诗》)这不是一般性的谈旅游感受,而是描述对山川风物的观照之后的感悟书理。沈老在《湖州莲花庄》一诗说得更明白:“智者师造化,何必徒面壁?造物无尽藏,冥冥通笔墨。”在对生活的感悟、自然的观照中创新笔法,这是一种特殊的灵感活动。蔡邕“见役人以垩帚成字,心有悦焉,归而为飞白之书”,怀素观夏云多奇峰而悟笔法,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器而草法大进,文与可见道路上斗蛇而遂得草法之妙,黄庭坚“观长年荡桨,群丁拔棹,乃觉少进,意之所到,辄能用笔”,都说明广师造化可以激发灵感,灵感的湛发可以创新技法。

对于书法创作来说,灵感是可以培养、可以诱发的,并不是那么神秘。孙过庭在《书谱》中提出“五合”“五乖”之说,实际上是分析灵感产生的条件。“五合”是有利于灵感触发的多方面条件,“五乖”就是不利于灵感触发的种种情形。这“五合”“五乖”之说,实际上告诉书家怎样培养灵感、诱发灵感。在“五合”中有“感惠徇知”一条,即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进入创作,就容易调动生命的激情、创作的潜能。沈先生有一首诗将灵感的触发作了形象的描绘:“满堂人气聚吾身,屏息丹田通鬼神。蓦地运斤风起舞,掌声雷动报阳春。”(《赴日贺刘洪友出版中国书法名碑名帖选,席间书狂草“盛会”二字得句》)“满堂人气”,诗作描写了当时独特的场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四美俱,二难并,诗人受到某种情感的刺激,勃然欲书,于是才会产生屏息丹田、笔扫烟霞、满场雷动的艺术效果。王羲之当年创作《兰亭序》与特殊的场景触发是分不开的,晋人本来有趣尚清淡、放荡形骸的风气,兼之置身于山水清幽、风景秀丽的环境,又有司徒谢安、高僧支道林及羲之子侄等四十余位名士的与会,羲之的情绪已臻最佳状态,于是趁着酒兴,用鼠尾笔在蚕纸上即席挥洒,心手双畅,于是写下灵气氤氲、字字玑珠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此品的创作,是典型的“五合交臻”的产物。后来再次书写达不到这种境界,说明灵感的产生、天机的湛发带有偶然性的因素,不能刻意复制。颜真卿创作《祭侄文稿》也是激情所发、灵感突至的颠峰之作。

刘洪友《中国名碑名帖选》在日本发行,沈鹏先生即席书写“盛会”二字祝贺

灵感是最为璀璨的思维之花,人人热爱,人人祈求,但并不是人人能得到的。我们不能否认天赋的客观存在,法国哲学家伏尔泰说:“天赋的力量大于教育的力量。”巴尔扎克说:“天才是智力的特殊表现。”灵感对于天才来说,获取的几率可能高于普遍人,但无数的事实证明天才是出于勤奋,灵感只属于辛勤的劳动者,汉弥尔顿说:“天才是勤勉之果。”木村久一说:“天才就是强烈的兴趣和顽强的入迷。”爱迪生说:“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分的灵感。”郭沫若说:“天才多半是来自于努力养成,天才多半由于细心养成。”灵感钟情于天才,而更钟情于执着追求、坚韧不拔的普通劳动者。列宾说:“灵感是由于顽强劳动而获得的奖赏。”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灵感源于辛勤的劳动和深入的思考。”勤劳、妙悟永远是获得灵感的不二法门。

灵感是开在高山的雪莲,是雪压风欺笑绽枝头的梅萼,是北极天空偶然闪耀的极光,只有不畏艰难、敢于跋涉的辛勤劳动方能领略她的风姿华采。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灵感是可爱的,灵感是可贵的,值得我们珍视与追求。

沈鹏草书中堂

参考文献:

[1]汤显祖:《玉茗堂尺牍之一》,见云告:《从老子到王国维》,湖南出版社出版,1991年12月第1版,第274页。

[2]傅山:《霜红龛集》卷二十五,同[1],第323页。

[3]《笔髓论·契妙》,侯镜昶主编:《书法美学卷》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1990年5月第2版,第70页。

[4]张怀瓘:《书断》,同[3],71页。

[5]解缙:《春雨杂述》,同[3],第74页。

[6]雷简夫:《江声帖》(见朱长文《墨池编》),同[3],第73页。

[7]高野武义:《禅与剑术》,见铃木大拙等著:《禅与艺术》,徐进夫译,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1988年第1版,第126页。

[8]孟庆枢、杨守森主编:《西方文论》,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2007年第2版,第232-233页。

[9]《书法价值判断琐议》,见《沈鹏书画续谈》(上),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2010年8月第1版,第66页。

[10]同[3],第70页。

[11]《理与情再探》,同[8],第47页。

[12]杨身源:《西方画论辑要》,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2010年第1版,第340页。

[13]同[6],第330页。

[14]解缙《春雨杂咏》,同[3],第74页。

[15]《草书谈》,见《沈鹏书画谈》,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1997年9月第1版,第114页。

[16]《创造·情感·技巧——<当代中国的书法艺术>前言》,见沈鹏:《书法本体与多元》,作家出版社出版,2014年5月第1版,第46页。

(本文选自《沈鹏书学思想研究》,作者系湘潭大学教授、诗人,诗书画美评家,中国李白研究会会员,荣宝斋沈鹏诗书研究会理事,主要专著有《诗咏中华》《沈鹏诗书研究》《林凡评传》《抱冲诗艺研究》《求索何辞远——张海书艺探幽》《言恭达书艺研究》《周俊杰书艺研究》等。)

编辑:张姣姣 邓雯婷

审核:侯力明 张东海

终审:管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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