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周顺)带我去“洗澡”
古人提倡多常洗浴,在理论上已把它提到立身处世的哲学高度来看待。《礼记》有“澡身浴德”之说。也就是说:“澡身,谓能澡洁其身不染浊也;浴德,谓沐浴于茔,以德自清也。”是把洗浴与道德修养相提并论,足见古人对于个人卫生重视的程度。因此,每逢隆重的礼仪大典、婚丧嫁娶、生辰寿日、待客迎宾,上自天子,下至黎民,都要沐浴净身,以示郑重。至于礼佛、祭祖等更是神圣的活动.洁身之事更加重要了。
总之,洗浴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事情。但千百年来,我国关于洗浴设施的情况,古书上少有描述和记载。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他的诗中,也仅是泛泛地描写了一下杨贵妃的浴室,“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此外,就别无详述了。现在,在骊山脚下重新修建的“华清池”,已面对游人开放。华殿汤池.堂皇富丽,无非是新开拓的一个旅游景点而已,很难说是恢复了唐代皇家浴室的原貌。
而只有唐人谢宗可曾有一首咏《浴堂》的诗存世。诗云:“香泉涌出丰池温, 难洗人间万古尘;混沌壳中天不晓,淋漓气底夜长春。波涛鼓怒喧风雨,云雾随阴护鬼神;却笑相逢裸形国,不知谁是浴沂人。”
旧社会和解放初浴室的组织,除了店东外,设有帐房、经理或掌柜,还有堂口、堂头和大炉间,各司其职。另雇佣伙计侍候浴客,搓澡、修脚。伙计们的收人徽薄.主要是小费和拆账。
澡水也分三个温度,澡池后墙有一只专煮热水的大锅,离锅最远的是沮水,较近一些的是热水,贴近大锅处的小池,叫傲焦池,这里的水最烫,一般人是不敢入内的。
民间有句话“看电影要去交道口,洗澡要去北新桥。”(指交道口电影院和北新桥澡堂子)
解放初时,农家一天只吃两顿饭。上午大概在9-10点吃饭,下午是4-5点吃饭,这种习惯对身体是相当有益处的,而且晚上绝对不会因吃得多而“积食”多少年的吃饭习惯一直延续下来。
1954年时我已经六岁多了。夏天,爷爷每月都带我去北新桥“澡堂子”洗澡。那时交通不便,没有钱座车,上哪去都是步行。因此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从我家“慧忠寺”庙前,到北新桥“澡堂子”大约有十五里的路程,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大清早,爷爷起来以后,奶奶把早已沏好的“茉莉花”茶,摆到正屋的八仙桌上,爷爷则洗漱完毕。在屋内的东边“太师椅”上坐下来喝茶。我们小孩子夏天也起得早,出去绕“蜘蛛网”,为粘“纪鸟”(知了)做准备。
爷爷见我从外面回来,把我叫了过去,拉着我的手说:“爷爷一会带你去洗澡”。我是满口答应,急忙把绕好的“蜘蛛网”木杆放到一边去了。
待爷爷喝足了茶,我和爷爷就上路了。农家孩子从小就不让大人抱,并且习惯了走路。去哪都是步行,没有自行车可以骑,没有马车可以坐。既使马路上车也特别少,那是因为全国才四亿人。
所以,爷爷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就是了。从我家出来往南走过了“华家”,再往东一直到“干杨树小学”,然后顺着土路往南,经过“小关北站”(帽刘家),就来到土城“小关站”(安贞门)。再走就到“和平里”、“地坛公园”一直走到安定门。这一走就得一个多小时。(约有十里的路程)
那时安定门的“箭楼”和“城门”还都在,但已是破旧不堪了。从“箭楼”
西边走,绕过“箭楼”,就到了“城门”洞,往前走百米左右。在路西有一家专卖“羊双双”的“早点铺”。爷爷带我在那里坐了下来。
“早点铺”是露天的。在马路的旁边摆上条桌,放上几个长条凳就是营业场所。爷爷要了两碗“羊双双”,两个“芝麻烧饼”,开始吃了起来。
“羊双双”这种吃食现在已不知所踪了,实际上“羊双双”就是羊杂碎和汤,上面放些香菜,芝麻酱。羊杂碎做得非常烂,好吃不腻。平日很少见到荤腥的
我们,就感觉像是过年了。我记得好象是一毛钱可以买到一碗“羊双双”和一个
“芝麻烧饼”。我一个小孩子只吃了半个烧饼,吃了半碗“羊双双”就饱了。也是因为太香了,多吃了些,剩下的只能让爷爷“打扫”了。
吃完“羊双双”,付了钱。爷孙二人又上路了。往前走不算太远就得往东拐来到“交道口”大街。走了一会便来到北新桥“澡堂子”了。那也得走半个多小时。
北新桥“澡堂子”门脸坐北朝南,位置在“北新桥邮局”那边。
进门一挑门帘,澡堂伙计一句“来了您”迎了上去,然后带我们到更衣间。走进浴池,熟悉的锅炉热水味儿扑面而来。洗澡每次一毛八分钱,接着伙计递上一条大毛巾、一块肥皂。
陈旧的两排躺箱上坐着、躺着前来洗澡的老少爷们儿,人不多,水也干净。既有三轮车工人、也有附近老住户。五行八错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的在脱衣,有的在喝茶、聊天儿。
两排躺箱就象火车硬卧的样式。两个躺箱也与火车硬卧的长短、宽窄差不多。只是中间有一道半米高的隔墙隔开。躺箱上面铺着褥子,褥子上面铺着白色床单。靠墙的一头有小柜,可以放脱下来的衣物。两个躺箱中间有一茶几,可以两人谈天、说地、喝茶。我和爷爷各占了一个位置,脱下衣服。装入小柜里。因为是夏天穿得不多,穿和脱衣服都方便。小柜不用上锁,也不会有人偷。因为除了一身短衣短裤和一两元钱,别的没有,没的可偷。那时平均每人每月的生活费只有五元钱,而乡下的农家也只有一两元的生活费。
进入澡堂子热水间,里面有三种温度的洗澡池。爷爷先带我去温度最低的水池子里泡着,泡了一会,我的脸通红,汗也下来了。爷爷让我坐在池子台边,从头到脚给我搓了一遍,那泥就象小蝌蝌一样大。农家孩子很少能有机会这样洗澡,早上起来,有时连脸都不洗就出去玩了。
爷爷给我洗完,叫我坐在一旁等着他。他去中等温度的池子里泡。泡够了才搓澡。搓澡是有人给服务的,搓澡的是个年青人,手底麻利,全身无处不搓到。连脚趾缝都会给搓一遍。过了一会,爷爷又把脚放在最热的池子里泡泡脚。之后全身用毛巾沾水冲一下,就算洗完了。爷爷把我身上的水气擦干,才去给自己擦。
从泡澡池子出来,到躺箱那坐了下来,伙计送上一壶茶两个茶杯,爷爷倒了两杯水晾着,一会便喝了起来。我也喝了一腕。爷爷让我躺下,给我盖上大毛巾,让我睡会。小孩子精神头大,开始睡不着,不过眯了一会就着了。爷爷也会躺下睡会的。等我醒来时爷爷坐起来说,咱们回家吧。于是爷孙二人起身往外走。那时先洗澡后付账,一算:一壶茶五分、搓澡五分、洗澡大人一毛八、小孩一毛。共计三毛八分钱。爷爷拿了四毛,说了声“别找了”。拉着我手朝外走。店家万分感谢连声道谢。并说:“您慢走。”因为接长不短的去洗澡,爷爷与店家相当熟。
偶尔赶上同村的人去洗澡,因我爷爷辈份高,都叫我爷爷“周五叔”。店家会做生意,嘴也甜,后来一去便叫“周五叔”了。
等原路返回来,到家已是下午四五点钟了。也该吃晚饭了。如今想起来,情景历历在目。清晰可见,仿佛回到了从前。
下图:安定门城门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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