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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论·研究] 开疆拓域,独张一军——评许钦松山水画

10 已有 3702 次阅读   2016-05-28 08:16
                开疆拓域,独张一军——评许钦松山水画
                                                                           作者: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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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统的中国山水画笔精墨妙“可居可游”,有一种牧歌式的宁静。显然,这一植根于农业文明基础之上并由此形成的审美定势,已经难以激起现代都市文明之下人们内心的共鸣;另一方面,现代都市的喧嚣和紧张的生活节奏,又使到人们对原始的大自然有着无限的向往。然而,以往那种“自然即我,我即自然”的生活状态,在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却悖论般地成为现代都市人的一种奢望,于是,重返大自然,成了时下一种强烈的呼声,对于中国山水画家来说,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之下,如何构建一种新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就成为具有现实指向和史学意味的命题。沿着这一思路来考察许钦松近期的山水画创作,显然有助于我们更为深入地理解其艺术上的追求和取得的成就。


  与大多数新中国美术家一样,许钦松并不例外地在美术学院中接受过严格的造型写实训练,并将西方画学中的“焦点透视”延引至他以后的中国山水画创作中。“焦点透视”对二十世纪中国画现代化进程的革命性作用有目共睹而无需不吝在此饶舌,然而,其对取景——尤其是对“宏阔之境”的限制也是相当明显的。显然,许钦松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并对其作审慎而巧妙的创造性运用。概而言之,即许氏的山水画在保持“焦点透视”的前提之下,极少有对前景的近距离经营,而是大多以俯视的角度,将观照的对象尽可能往后推,以此达到将广袤的大地山川尽收笔底的画面效果,并因此形成“人”对“大自然”的“隔岸”式的观照。如果说,传统中国山水画也有“以大观小”(沈括《梦溪笔谈》)的特点,“人与自然”也似乎有审视与被审视的关系,然而,那毕竟是一种随着画者——或“游者”的行进而不断变换视点的可居可游之境,画者或“游者”最终的精神归宿是“物我同一”,它体现的毕竟是植根于农业文明的中国传统古典哲学的审美特质和精神特质,那么,许钦松的山水画,则相反地表现出了现代都市生活者对大自然真切的向往然而却又有着无奈的“隔膜”的尴尬境地。源于现实生活的可视可感的“实在之景”,是许钦松山水画具有人情味而使人感到亲切的重要因素,“焦点透视”表现手法的运用所形成的“真实性”,进一步强化了他笔下大自然具体可感以及与人的亲和力,而厚实雄壮的山体以及山水之间、天际之外的云涌雾动所形成的壮阔博大之美,更使身处喧嚣现代都市的人们有“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慨叹,所有这些,在其将景物后推至“彼岸”的艺术处理以及诡谲的云水铺陈之下,又使这大千世界多出一种虚无缥缈般的地老天荒,这是一种既亲切又有些捉摸不住的“实在之境”,它既有诱使现代都市人踏足其间的无穷魔力,然而,它那种超越时空的自我完足状态又令人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无奈,这是一种源于真实的玄虚,一种有别于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现代艺术”中所经常有的以想像的太空宇宙幻境等来抒发人生感悟的那种玄之又玄的“道”。许氏的山水画,是一种富有哲思意味的,处于工业文明之下的现代人对生存环境以及人与自然关系新的体悟,因此,读许钦松近期的山水画,有一种“布道于日常”的意味。

  具体到从形而下的技术层面来考察,许钦松刻画山体时极具特色的积点成面的用墨用笔,以及常有的略带侧锋逆笔的“杀纸”,既有从木刻上借鉴而来的异质艺术因素,又可从范宽《溪山行旅图》、李唐《万壑松风图》等宋代山水名作的“刮铁皴”之类表现技法上,窥见其在传统上的画学渊源,这种坚实挺括的用笔,无疑有助于他笔下大山大水的丘壑之美,也有助于他个性化笔墨语言风格的确立;焦点透视的运用和对色彩、自然光感的强调,则加强了他笔下天地山川的“实在性”,而构图中的平面构成因素和饱满的体量感以及尺幅巨大所形成的现代感受和力的美,又无疑有助于这一传统画种摆脱以往文人案头雅玩的审美惯性,使之更为适应现代艺术的展示方式,同时也令这一传统画种更易获得现代人的理解和审美认同。值得特别注意的是,许氏在画面上所调动的一切技术因素,都有助于将观者引向这样的天籁之境:天地玄黄,混沌初开,巍巍大山,苍苍旷野,上飞流云,下淌清溪,水草丰茂,野花自发,无有人烟,无有兽迹……这是一个蕴藏着无穷原始生命力的洪荒大世界!显然,艺术家在这里所醉心和所欲表达的,是作为生活在当下的现代人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向往,以及对生命的感动。

  关于当代的艺术如何介入生活――具体到当代的山水画创作如何介入社会现实这一问题,历来见仁见智。有论者对生活在现代化大都市的山水画家反而选择了荒无人烟的大自然为自己的表现题材表示不理解,并对这样作品的意义表示怀疑。诚然,表现和干预生活现实,固然是艺术的功能和艺术家的职责,然而,在功利目的如此普遍和强烈的当下,创造一个人们心向往之的诗意的理想栖居之地,使人对之,可以远离社会现实的纷扰,这又何曾不是艺术给予人类的福祉?!况且,艺术家的这种创造选择,又何曾不是其对当下社会现实另一角度的审视和思考?因此,如果说时下所谓的“城市山水”是以“水墨”这一源于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绘画材质来迎合和妥协于现代工业文明的话,那么,许钦松的一系列山水画创作,则可视作是在城市化进程如火如荼,而人类生存环境等问题同样日益突显的当下,艺术家以一种唯美的哲学方式,对人与自然这一人类无法回避和跨越的永恒问题的沉思和叩问。

  熟悉许钦松的人,大多说他既平实又大气,他的山水画,也可作如是观。用老得掉牙的“画如其人”一词来形容他,依然恰如其分。南人的朴实使他的大山大水虽然苍茫旷远,却能摒弃那荒原般的苍凉,而在氤氲清润中胎息着生命的萌动,这使他的山水画既具有北派山水雄奇壮阔的美,又能同时兼具平实亲切的南方地域文化特色。许氏的山水画,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意识和美术史意识,其山水画创作,在技术资源上的独特汲取方式、对笔下山水独特的视觉方式、以及其对现代社会人与自然关系不同于他人的新的观照方式等,都既令到其山水画创作在当代多元的艺术格局中面目强烈,独张一军,又体现了他在中国山水画这一专业领域的深化和拓展,并为传统山水画在当代的发展开掘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在艺术发展史上,能够经得起时间淘洗的,是那些顺应时代——甚至超越时代的,在本学科的纵深挖掘上、或者在学科边缘的拓殖上有所创获者——许钦松在山水画方面的探索,在不佞看来,显然属于后者。

  2008年1月4日于留留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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