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歌赋] 传凌云：我知道这是徒劳的（13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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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凌云：我知道这是徒劳的（13首）

《倒计时：我知道这是徒劳的》

1，2，3……

九天，八天，七天……

——我知道这是徒劳的。从客厅到卧室

再从卧室到书房、阳台、厨房

踏遍了每个房间，踱不过

从“三”数到“二”的十分之一距离

——我知道这是徒劳的。从白天到黑夜

从黑夜到光叫醒鸟，叫醒黑窗户，我一直在等。

现在，我又在一分钟之内两度把脸伸向玻璃窗外

——我究竟是想向谁传递一个无法申诉的眼神，

还是想向生活做一个千娇百媚的亮相？

——我知道这是徒劳的。没有你的消息

我听到了衰老、死亡悄悄逼近……

《流水账》

忙，忙，没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似乎每一分钟都在忙碌，你问我

忙些什么？不，我其实没忙什么

没有做一件像样的事情

整个日子，两个月、三个月，

不，四个月，甚至半年

都是空白，像大爆炸后

突然出现的真空、炫白或黑洞

让人无法面对……

我想你或者我没想你，

这些都是心里话藏在心里不能说出。

此外我还告诉你，我每天就是做饭、上班

然后就是晚上怕影响孩子学习不敢上网，

再然后就是什么也不做。偶尔看看张爱玲。

这期间，我省略了：

面对工作和饭碗时的忐忑

面对人际、人事和自我时的惶惑……

——所有这些叠加起来就是我的生活

不知你读懂了没有？

《好时光》

说雨，雨未至，整个春天

沙尘暴、雪和冷。庄稼和杂草

花秧和荒草，各占一半夏天、秋天

一半的田地。不怀好意的邻人

不时拿走你地里的收成：

苹果、玉米……蛇、虫

在田地中出没，蛀空秋天

蛀空身体的每一块、某一块

叶，斑斑点点；枝，东一段，西一截

向左拐，往右折，朝下掉。

今生——不，今春未曾开始

来年的雪已站在门口张望

来年，已不属于你。

《荒野中飞翔》

风吹过来吧

天再阔些，地再远些，

哦，庄稼——麦苗，再绿些！

现在，我要在这里停下来

为它，也为我自己

留一张影——短暂或者永恒。

这荒硷、芦苇、狗尾巴草……

这荒凉中的摇曳、脆弱、飞翔、纤柔……

如果我不见了，请不要寻找

我已经飘散成

天地、屋檐、纸屑、地上的小木凳、路边的荒蒿……

《雨越来越大》

雨越来越大，雨在身前、身后交织

雨在身左、身右交织

穿行于雨的经纬

我期待一场雨更深的浇注

从头到脚

从有我到无

羞愧、潦倒、忧愁、虚空、黑洞

如漩涡遗落身后，并迅速弥合

让我走吧，就这样走下去

我不愿再回逼仄的生活

如果可能，请以我为梭

让横的、竖的、斜的雨线

织出或布或帛的补丁

修补天上地下的种种不平和凹陷

《运载车辆上的牛》

栅栏外突然伸出的头

让人不免担心：

你的违规和过往的车辆

其实，这只是人的思维，人的交规

再憨厚、忠心也免不了变成盘中的牛肉

脚上的皮鞋，手中拎包、肉制产品的命运

——最后一刻了!你的一瞬或许就是我们最后的一瞬

撞伤头，或者被谁、用什么方法

驱上高台、斜坡、运转车辆都已无所谓了

你和我能做的其实都一样：

就是把这最后一段的屠杀——被杀，

变成英勇就义的坦然，或者将它稍稍延缓、推迟

《捉一朵春雪》

尘埃惹水，成雾、成雪粒

雾、雪粒聚集成花；花儿聚拢大过燕山席

燕山雪，大如席

大如席，岂只燕山雪？我喃喃自语感慨

你的气息、信息、影像

我的想念及纷乱，大过燕山席

雪花，雪花，我要捉住你

捉一朵雪花，再捉一朵雪花……

说这话的时，我其实已经无数次在雪中捉过了你

——淘气的雪入手即化，和你一样

怎么也看不见，寻不到，摸不着

只变成远处水泥地面近似黑褐色的潮湿

《网：没有人在乎我》

没有人在乎我

它们都是偶然撞进网的虫子

进门，就酝酿后退

我也将全力，帮它们

逃脱这来自网的困缚

我只是一面破败的旗帜

悬挂在那里

没有特殊含义

只为看起来像张网

不黏谁，也不会伤害、威胁谁

《我不是故意要来的》

我不是故意要来的

就像我不是故意要来到这个世界

要来忍受它

我来了，你就只当我没来

我不是故意要来的

来到你面前

即使你听见了

那脚步，你也千万别以为

我真的来了

荒废了几十年

现在，我正在追赶一段逝去的时光

一株快要走出春天的白玉兰

——别用你凛冽的目光刺伤我

我不是故意要来的

上帝——上苍赋予我生存的权利

但此刻此生，我只是路过

怎样来还将怎样地去

我来了，你就只当我没来

《我注定只能做一个行吟诗人》

喜欢无边无际的天，喜欢远方

勇猛的或弱小的动物

并且愿和他们为伍

善良、懦弱或许是我的本性

面对灾难、悲剧、一束花、一根草

我只能面带悲戚

做些没多大意义的事情

前途、命运、今天、明天

均不能确定

我注定只能做一个行吟诗人

行而不吟，行而少吟

和但丁、荷马、雪莱、拜伦相比

我们同样在飘泊、流浪

心，或者身

我注定要把行吟、漂泊、流浪

进行到底

对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像瞿秋白、夏明翰把牢底坐穿

《一粒雪：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你

你只轻轻的一道弧线

就划破了我胸口

并把一粒种子

埋在了它的最深处

纵然满地霜雪

我仍渴望你一粒雪的温暖

不能告诉你

仅此一粒

就已惊动了这冰冷的天

光秃的枝头，枯黄的草

满地的厚厚的雪、霜或尘

都已压不住即将萌动绽放的

牡丹或海棠

这些春天的花木

《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个冬天》

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个冬天

这个我已经恐惧了的

冷酷、阴郁的冬天

喜欢上了打疼脸颊的碜人雪粒

雪粒融化后的潮湿和洁白背后的阴影晃动

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个冬天

和你一起牵手，走过刮风飘雪的荒郊甚至原野

风和日丽的早晨、正午和黄昏

看遍夜晚徐徐升起的月亮

慢慢降临的黑暗，然后走进彼此包围的温暖

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个冬天

同时爱上的还有很多

我曾不喜欢的人，曾不喜欢的事

我曾不喜欢的世界

与你有关和无关的一切

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个冬天

热切的泪从脸颊滴到了脚下

打湿了冬天枯萎的草根

曾陪我暗暗泣泪的土路、干旱的瓦砾地

而今，所有的热爱

都化为了安详、幸福、神秘

挂在了光洁的脸上

《天竺紫杜鹃》

紫色。像灯盏。像喇叭

只留细细的须与天地接通

点亮黑夜，张扬着

骤然的心动和光芒

夜越黑，灯盏愈亮

封藏越久，喇叭的铜音愈洪亮

透明的心，置于顶，藏于壶，

变成一朵朵紫兰、剔透的小花

被你用细枝穿成串，倒挂树上

这样才可以：与你为友为邻

相交相伴于——风里、雨里、雾里、雪里

……蓝天和白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