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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歌赋] 叶丽隽:盛夏夜忆旧(37首)

8 已有 2228 次阅读   2017-05-20 22:11   标签relative  st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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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丽隽:盛夏夜忆旧(37首)

 2017-05-19 叶丽隽 



叶丽隽:盛夏夜忆旧(37)



《山国碎念》


我剩下的部分,松如野径

正在岁月里继续分解和消融


每日黄昏后,在山中急急行走,晚风如流

一阵阵沁心凉

带走我身上多余的器官——亲爱的


我只是还占着一点儿面积

我只是还在想着你——


深夜回到卧室,不开灯,悄悄地躺下

感激于这宇宙间有你

感激于,长河浩淼,而核心寂静——

我在触摸

一个细小的天体



《盛夏夜忆旧》


对岸的磷火

又开始微微闪烁。院落里

凉风习习,竹床,已经用湖水仔细地擦洗


穿棉布衫的孩子

慢慢地阖上了眼。只是,决明子枕头下

我那双孩提时的手

还在暗暗摸索:


苍耳、覆盆子,这是白天在野地里

沾染的气息……接着,是蝴蝶和蝉蜕

是树荫下的坟茔、羽翼

以及一场突降的暴雨


……鳞片在抖动。河边,当晒烫的石头被掀起

一窝蛇卵,簇拥着,多么宁静

其上斑点,仿佛神谕。再往前

炫目的彩虹

团聚着水面和天空……


唉,没有什么,是她摸索不到的


也没有人知道

这个孩子睡梦中的身体

和这个盛夏夜的星空一样,如此悄然

而又波澜壮丽



《黄昏来客》


黄昏,一阵怯怯的敲门声

门后,一对怯怯的母女:

“我们是刚搬来的,住你对门。”

母亲微微笑着,将孩子拢在胸前

“我带孩子来找个玩伴。”


我立在门口向她们问好

而内心犹豫着——客厅茶几上

是我和女儿的晚餐

红烧带鱼、姜茄子、清炒早白

两青瓷小碗,盛着的米饭

女儿在厨房,正守着微波炉

加热她喜爱的梅园卤鸭


我立在门口,大声叫她

“楚,这里有小朋友找你玩!”

女儿过来了,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已经是大朋友了呢……”


母女俩走了。我,始终只是

立在门口——没有让道

没有热情邀请

茶几上,两个人的晚餐

静静地摆放。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如此僵硬,失去了爱

和敞开的能力



《我和可可去散步》


泰迪犬可可,养在母亲家

我不定期地带着它去出去散步


最常去的是江滨,长长的防洪大坝

是可可撒野的疆场

我走得慢,可可就绕着我一圈圈地跑

前前后后地跑

它全身披挂的卷毛快速地移动,像是旗帜在飘


有时候,碰上一群小狗在聚会

狗主人会招呼:“来玩一下,玩一下!”

不知道是叫我,还是叫可可

我尚在扭捏中,可可已经兴奋地加入


有时候,碰上你情我愿的一对狗情侣

正在欢快地**

可可是个小姑娘,还不知道避讳

它走走看看,饶有兴味

我怎可如此啊,假装矜持,目不斜视


最要命的是碰上发情的大公狗

可可东躲西藏,尖声叫着,寻求我的保护

我只好战栗着一颗心,把它高高地举起

而立起来比我还高一头的大公狗

整个地搭在我的后背,怎么赶也不走……


好几次,我和可可,在人群和夜色中走散

只要我原地停住,大声地呼唤:可可——

不一会儿,远远地

一个小点就会箭一般地射过来

直接扑上我的身


有时候,母亲不知道去了哪里

屋子里黑乎乎的

不开灯,借着窗外隐约的光

我带着可可出去散完步

又摸黑归来,把它关回到阳台的笼子

可可安静,我离开

谁也没出声

我和可可,回到各自的黑暗和孤独里

形同我们没有相遇,没有分离



《在我母亲家的庭院》


母亲和女儿上楼去了

浇灌过的园子,散发着泥土的潮腥。坐在草坪上

不愿起身,我仿佛

一个远去之物


只有泰迪犬可可,安静地靠着我

我本该上楼去

握住她的手,轻声劝说——

我的母亲,中国最早的知青,发育出了晚年

一颗暴怒的心


植物在渴饮

一种低低的呻吟

啊母亲,为何你不能时时温存

像对待你栽下的,这满园的无名花草呢?


……父亲还在出走中

那不眠之夜,多么刻骨……


我本该起身但我坐着没动

一切皆有源头

来自那特殊的时代

来自那没有温度的结合,母亲,我的寒冷

是否诞生于你?


不觉间双眼湿热、模糊。你刚刚

带着我女儿浇花的身影,如同和煦的夕阳

还在草木间晃动

而我,只是看着,听着,仿佛一个远去之物


可可依然安静,前些时

它滚滚的卷毛被全部剃尽,这会儿,正有些丑陋地

迎接它的成年



《昨夜风》


风声如晦夜,暗暗驰骋

当我闭上眼

扳住黑夜的肩头

弓身,像只海马,酝酿着加速度

毫无防备

那身体里的另一个

已骤然洞穿我,远遁而去


她的遥远,让我无法

从对现世的讶异中回过神来

无法搜寻到我的内部

弃之如敝履啊

溃败如潮退

空空的沙滩上

徒留我披头散发的孤独、一截

悲哀的耻骨



《草事》


那年经过草塔

我指着路边的地名感慨:我喜欢

和草有关的事物

你正开车,手把方向盘,快速地侧过脸

看了一下


嗯,快速地,然后继续行驶。经过草塔

经过那草一样的我


其实我喜欢的还有很多:

草书、萱草、草鱼、枕草子、草庵、徒然草……

我连着用了几年的佰草集

在机场候机,因为一个店铺叫食草堂

不由自主,我转进去好几次


而每次去山里的青屋

门前和院落里,迎接我的

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


“独怜幽草涧边生”啊

说到底,这些,毕竟是我个人的事


不如看荒木经惟谈写真术,却听他笑道:

哎呀!怎么可以聊这么深入的问题呢!

我只想“在浅草的午后,与你一起缠绵”。

——呵呵,果然是大师



《雪事》


与你一起远道而来的

还有鹅毛般的大雪。晨起,推窗

清冽的空气差点使我们踉跄


整个莲花峰已消失不见

眼望处,是一大片彻底洁白的空茫

不知是岁月的遗赠,还是你我之间

如今这种结局的象征


我们一定是到了世界之外——

所以我

才会紧紧地拥着你,轻声说,别走

所以这场大雪,才会历经寒暑

经年不化



《隐居的铜》


许多次,在拉芳舍咖啡

看着玻璃墙外的无患子树,绿了黄,黄了落

或是独自疾走在云雾缭绕的白云山、

江风吹拂的防洪大坝

我都曾不经意间,遇见过

另一个我……那么清晰、可感

那么沉默

如一口井热爱它幽暗的深处

如一片旧青铜

隐藏于岁月的密集中。许多次,这绿光

这另一种人生

用它的全部静寂把我支撑



《山中木叶烂成堆》


已经有一年多没去乡间的青屋了,这颗山野之心

它闪烁又熄灭,宛若一座雾中的灯塔渐行渐远


人到中年哪,曾经,那般孤绝的一个人

现在,正努力地从生活本身跋涉回家


父母、孩子、工作、学习,恰似一阵阵

反复的内心鞭挞。我不停地转啊转啊,像个陀螺


但我必定也是依靠了一个谁,不是出于惯性

不是来自于中年的、令我自嘲的理智


双休日送女儿补习途中,接到乡里老伯的电话

他让我抽出时间,赶快回青屋看看,他说


青屋旁的那棵老柚树被雷电击倒了,松鼠乱窜

院落门前,层层的草叶密密匝匝,人已经进不去了



《京城四月乱飞花》


杨花,还是柳絮?漫天飞花里

我毛绒绒的感官

仿佛进入无人之境


你我之间的寂静

一动不动

哦,你知道我的黑暗,我的隐秘


整个四月我都在过敏

我怎能抵抗春天,抵抗你


我怎能躲藏

我的叶脉在着火,皮肤潮红、发烫

在你热烈的曲线中

寻找自己的无名地带



《野兽之美》


我从来不羞耻于

生命的欢腾。形同自燃,心

挤出炎热的窄道


彼此紧紧缠绕、翻滚

纷纷而下的鳞甲、羽翼、腮和鳍

绵延成摇曳动荡的大地


我伸出双手摸索到的

仅是无限和旋律,或者,颤抖的光线

那使我充满

并使我免于衰老的



《桑葚》


芳菲尽了。五月迷园,桑葚枝

探进明亮的房间


一颗颗粉红的欲望,突起在枝头

料峭的胆怯和柔美

支撑着谁的瞬间


今生于我,恰似这桑葚时节

此时,此处,活着

肿胀而饱满

享受着岁月赐予的一切


我是这般赤裸地,立在你面前

怀着喜悦,怀着敬畏


怀着喜悦怀着敬畏

不去想,你终将变紫、发黑、陨落

不去想这尘世中

唯一牢靠的,占有我们的事物



《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

向晚的芍药居一带,井市沸腾

水果色相纷呈

娱乐轻松越轨

五光十色里,忍不住

我还是那个疑虑之人:

“为什么错的总是我?”

嘶嘶作响的

是空竹在四处翻飞


世界,我来了

我如此寡言

是因为胸中有着太多的情绪——

而真实是艰难的。日落之前

返回到我沉默的洞穴

返回到一个孩子的角落。那小兽

孕育着磷光,等待黑夜

亮出它的第一把刀子



《裸春》


冲澡后,不急着穿衣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房间里

一无牵挂地走动

翻书、喝茶、翘着脚小憩

看时光金黄的豹子

随午后的流逝,沿着大腿

慢慢爬上我的腹部

窗外,是片光秃的树林子

一根根赤裸的枝条

萌动着多少青葱的欲求

我知道对面的楼宇中

一定也有我这样

临窗的人

但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安

我甚至打开了这空调间的窗户,让那

刮过每根枝条的风

也都刮到我的身上来

已经是三月。春天了,有什么

是不可以的呢



《一个例行散步者的碎语》


为了不至于重复

每天的散步

我选择不同的时辰和方向出行

进入不同的街区

汇入不同的生命的河流


路过一个个不同的你

我捕捉那不可重复的音容笑貌,吸纳着

每一丝独特的人间气息

我明白时间有限

我和你,也许永不重逢

只为了我心中

对这世界奔腾的爱意

只为了使这短促的一生得以稍稍延长


有时夜深人静

我偶然停留,被映在沿街橱窗里的自己惊醒

独自呆愣半晌


有时,斜阳尚好

沿着街道向阳的这边一直走远

回来时经过它背阴的对面

一路上,踩着发黑的

未曾融化的积雪

如同踩着我体内固执和残缺的部分

在北京早春

生冷的夜风里,我双手捂着耳朵

几乎要落下泪水



《春无眠》


幽闭又敞开

犹如一把扇子的迷离挣扎。寅时

跌进自身的裂缝

春夜沉沉,只有我在煽动……只有我


瓷杯里,茶水的渍痕一圈圈下降,指间烟草

白色的迷雾寂静地升腾

当我深吸后仰头,它正消散、无形

浑然不觉间

它早已遁回我的血液和肺腑


——我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我属于何种秩序?春夜沉沉

我真想把自己重新折叠,关进那种寂静

以便能轻松地叹息和入睡



《不觉晓》


当她说出

那一定是另外的星图。所以

原谅这个枯坐的人

原谅她的缄默、混沌和轻狂

以及新生儿般的无知

漫漫长夜

原谅她的无法停止

她靠着记忆中那毁灭与废墟的能量生活

也靠着一些瞬间

靠着那占据她心头的,像贝壳一样弯曲着的

内敛、缩小的

不可撤销的



《灰姑娘》


十八、九岁,各地辗转

曾经学画度芳年


有段时间,求学于高村的一个画室

我,育红、竹林和小园

彼此形影不离

一起写生、临摹、挨训

一起高谈阔论、踌躇满志


我们曾漫步于广阔的原野

在一座空坟前停下脚步

看四脚蜥蜴在阳光下热烈地交尾

也曾在月黑风高的夜晚

偷挖村民的地瓜


当黄昏来临

我晃着脚,坐在窗台上用单音吹口琴

她们则跟着曲调轻轻哼唱

郑钧的《灰姑娘》

……是的,一群真正的灰姑娘

在那时

摇头晃脑地吹奏着,哼唱着

每个人都觉得来日方长



《短暂的着陆》


更新我,如同抚慰一种命运。轻轻地咬噬

我的颤抖——这暗处的、寂静的羞怯,让我记起,自己

也是一个悸动的生灵


我们要忍受生活到何时 ?我身体里的大海

已沉沉睡去。多少年了,那个执拗的孩子,还在深处漂流

等待着出世却又无法诞生


因而,跟随你冒险的手,跟随陌生的力量

踉跄着往前。人哪,任何情况下,都只有一条道路——且容我

从事我的奇迹,持续一种内在的发育



《鸟语》


这么早山林几乎还黑着

我歇在一块岩石上喘气。栈道

延展在薄明的微光中

突然,一声清脆的鸟鸣在寂静中响起

隆冬一月,又时值几场雪后

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片刻后,啁啾,啁啾,啁啾

鸣叫声更加执着而清晰,来自山涧边

一片枯黄杂乱的坡地

哦,一只寒鸟。我这样为它命名

它赖以栖身的灌木,萧条委顿,多么寒酸

像我出生的居所

篱笆和泥的墙壁,漏着风雨

但是接着,我听到了更多令我心惊的声音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那么纤细、绝望、微弱

一个跟着一个

如同琴弦上滑过的抖颤余音

我的眼前出现了童年的那个冬天

从生产队回来的路上

母亲抱着小弟,牵着生病的我

一句话也不说(她没能借到一分钱)

那时候我叫唤了吗

如同这些

嗷嗷待哺的小鸟,被本能驱使?

应该没有,我只记得我气喘,胸闷,浑身无力

跟不上母亲的脚步。那路

真是漫长啊……

此生我有着太多的好奇,我总是试图寻找

生命存在的证明

这一刻,我正缩小,屏气敛息,越过

潮湿凌乱的石堆

悄悄接近那片鸟语盛开的灌木丛

我这是去要去验证,那贫寒人家

用意志搭建的祖国吗?



《战栗曲》


被吞没,如雪片入海

我的惊呼,也不能使你停止


你这缄默的

海上的霸王,酝酿着浪花与浪花之间,肉体的喧响


你引领我消失

又在一片深深的湛蓝中,将我还原……你是个孩子

如此固执,在我复苏的土地上,寻找

生命的本初


我是多么地羞愧——神啊

一生,仿佛刚刚开始

微妙的幸福里,静静埋伏着不安



《雪礼》


南方小城,雪事罕见

电话里,你告诉我今年到来的第一场雪

半信半疑,推窗,啊果然,一朵朵白色的精灵

正漫天飞舞——

那无法言说的,已经进入我们中间


雪落在我们短暂的相逢里,雪

落在雪上。严冷的白光,从四围的山巅开始

渐渐聚拢,逼近我们的躯体。那积雪

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如今

被搬到了我身外。两天来

我因陡然的空旷而无法入眠


在一片白茫茫中,这颗心,就让它恢复,戳出雪海

耸立成粗粝黝黯的岛屿

孤绝意志



《无眠之歌》


因为这世间有最为单纯的美,我不隐瞒,我有

许多欲望

我的眼,和我的手

和我胸中,这支休憩多年的画笔

要跟着你裸陈的背脊

跟着这弧线,在骨点着力

在臂膀处转虚

轻逸地滑下,陷落于腰际,突又攀登

那耸起的髋部

那浑圆

那紧绷


我曾身怀万千。今晚

安静地躺着在你的背后

中央空调嘶嘶作响,窗外,一只夜鸟

在一月的严寒里,忽远忽近地鸣叫

你在你的美中

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毫不觉察

漫漫长夜的无眠之后,我正变得通透轻盈

一颗黎明前的露珠。许多欲望

凝结成

一饮的渴求



《树》


我接受自己,以一种

与自己的尺寸成比例的方式

埋首于尘埃

有时候,甚至忽略了时序节令的推移

这没什么,我想

虽然不能返回,但是可以增加和繁殖

在我伸出的每根枝条上

都将继续怀着这些秘密:

积雪、小纸条、药丸、暗室中的亲吻、青屋里

寂寞盛开的茶花……

近乎于放纵,我四面八方地生长

在命运拥有我的地方

在我自身的界限里。那么当蓝星升起,谁

将豢养一颗狮子般的心呢



《快雪时晴》


看书,喝茶,击节叹赏。乐声中

某种东西正在颤抖。某种未完成的东西


某种,陌生的,令人焦灼的东西

使人无端走失,坐立不安。有波浪在破碎


存在于未写出的句子中间,你是

一盏暖灯。一个突变。一段消失的时光


哦必须延长,我这草草勾勒的一生,即便残局里

也有着冥王星夜以继日的抵达


江南雪后,难以言喻的时光

我灵魂的每一条缝隙,都等着被填补



《似是故人来》


每次仰望星空,逡巡过后

我总是要找到北斗七星,那一把属于我的

明亮银勺——浩瀚世间,以此

作为微弱心脏的倚靠。如今白露已过,“斗杓西指,天下皆秋”

这江边古镇,也就你我两个外乡人

以手当枕,静躺于渡口的青石埠头。凉夜里

我絮絮叨叨

说起这把不离不弃的银勺

说起童年的院落、流离、惶恐

和突如其来的中年

你呀,我沉默得如同宇宙间

永恒寂静的爱人

悲欣全无

黑暗中你只静静地聆听

你只点着了雪茄,深吸后,让我也试一口

星空在胸,秋风一样的爱人呀,我的眼前有微暗的火

对于未竟之旅,我,从不拒绝



《唯有这流逝之音……》


唯有这流逝之音让我安静

唯有你。午后三时

从每日的电脑、A4纸、书籍和狭长的楼道溜出

阔步在木油桐滚落的白云栈道

我与自己,短暂和解

几近枯竭的山涧,清癯,叮咚作响

向这世间,同一种看不见的东西

献出那最后的秘密

和湿润的心……我有过生命的盛年吗我所信何事当深秋

明晃晃的、橙色的阳光倾泻进树林间

我看见了你

我在想你

空山的力量难以估计



《给你的短信》


狮子坛附近,有一片野茶

今年春上,摘得迟了,炒青后冲泡

叶芽儿已微微泛红

明年,我会记得早点上山,就着云雾采下

不等清明

就做好了寄你



《我毕竟身怀碎浪》


我已忍住了热血……半年多来,空白

不着一字,仿佛一面投降的旗帜

迎向每一个按部就班的日子


直到你,像秋天一样来临


哦,秋天……记忆深处,某个地方

猛地疼痛了一下。那小兽,暗暗挣扎



《激动史》


僻静处,也曾暗自反观

常有那刺入内心的羞耻,使我难以自持

即便用双手蒙住整个脸

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激动,源于我今生的诸多错误


因为错误将继续

所以激动

将永不停止——我不否认,我身怀碎浪

这个粗糙的躯体

一直在等待那令人惊异的事物

我的生命之海

涌动一生

也只为追求一个多变的,不可测度的魂灵



《半虹》


黄河

壶口

暴力的飞瀑

阳光下,怒吼震天,水汽扑面

半条彩虹变幻伸缩


是的,半条,不圆满,雀雀欲试

勾引着我内心残缺的弧度


在黄河之水的咆哮声

和十二月临渊的冰岩间

那埋藏已久的半个自我,要这样

掀掉身上的硬壳:斑斓、凛冽、赤裸裸

脱颖而出

弯曲成狂喜的苍穹



《再一次的古镇》


你说要带我一起飞

使得我成了一个心事过重的人


今晚,再次夜宿古镇

我选择在远一些的地方

遥看我们曾经停留过的青石埠头


还有那渡口客栈

带斜坡的阁楼间。木地板洁净,我们双双

赤着脚


我已不年轻,但依然会胆怯

依然需要你的鼓励——明月在窗

在那一个瞬间里,我存活


你是否记得这银镜似的江面呢

江两岸,深黛色的林子和山峦绵延无边


今夜空空的埠头,下弦月

照耀着亘古的空寂。没来由的,我颤抖

却不是来自你的触摸


有些话,你说了,可能就忘了

更不会懂得

你对我的生活做了什么


再一次,一个人的古镇

我来,是为了将恐惧提前消耗



《月光曲》


夜里,一些大胆的人在月光下睡觉

而我总是独自醒来

在这场梦幻里

长时间地睁着眼睛。床头,一只秃鹫在整理着羽毛



《乱石堆》


在我晨跑的山路上,它们铺陈着

每一天,散漫、零乱的肉体


依山而下的倾泻意味,有别于精致的栈道

和翠绿葱茏的浓荫


一种动势,随时可能的交响

暗合我血液中与生俱来的混沌欲望


特别是雨后,我会停下,看它们湿漉漉

一个个悬空或交叠,闪烁黑亮的光


你反抗些什么呢?凝视之中交换着寂静和呼吸

我是唯一,却又如此多地战栗



《你好,夏夜》


晚风撩起我的棉裙,一阵阵

抽打着我体内

流水丰沛的地方。多么奇妙

一个被暮色化掉的人

重又荡漾起了湛蓝的心脏

这波澜!当我抬头,北斗星已经移到了屋子的上方

啊,有失迎迓,已是夏天——

夏天来了,有多少个秘密

要与你分享



《向着凉爽的黎明敞开窗子》


向着四面八方

敞开我渐渐苏醒的灵魂

其实应该有另外一种生活

在我之外,应该有另外一个我,她一生

都在徒然地热爱……我心永恒。你,是否已经停止

来吧,每个字都是一条敞开的道路

来吧哪怕只有一次

如同神,赐予我一道稍纵即逝的阳光

绝望和美

从来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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