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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父亲（二首）

——真实的故事，写出来以祭祀我的两位父亲、两位恩人。我的价值观有他们的影响……

■芳藤【四川】

●芳藤诗歌

■生 父

我出生不到两个月

生父就把我送人了

以后，我对生父的记忆

就是码头上那个最笨拙的挑夫

挑抬比不过人家不说了

还要戴金边眼镜，还要穿

洗白了的中山服

人家都喊他“滕五爷”

没有力气，也没有言语

有次在工地上和我大哥争食

竟然打起来，还动了刀子

他被工友抬进医院

头上横七竖八缝了几十针

大哥看了一眼就疯了

那是1960年

他一住院，家里就断炊了

出院的时候，收到了

重庆市政协汇来的600元钱

按理，都要说声感谢的话

我的这个父亲做了个

长长的深呼吸

使劲吐出一个字：

呸！

他借钱做邮资

把钱退回去，两个月后

大哥吃鹅卵石死了

1966年抄家的时候

抄出生父和蒋光头的合影照

红卫兵揪着他问：财产呢？

他交待说：以1945年为界

以前的捐给了抗战

后来的公私合营了

●芳藤诗歌

■养 父

养父是杀猪的

他对这个职业很纠结：

一方面，干哪行吃哪行

屠户这职业，有不断的油水

另一方面，杀生于他不忍

他担心死后被那群猪收拾

善良的种子

在什么样的环境都要发芽

埋葬我大哥的当天

养父对生父说：你要帮帮我

让新民主*退学吧，让他

跟着我去打渔赚钱

生父整死都不答应

没招了，养父只好实话实说：

大前天娃儿的姆姆在门口

捡了一个小娃……前天

又捡了一个……昨天

连捡了两个……今天一早

街坊又送来了一个……

生父急得满头大汗，问：

你捡恁大一堆怎么办啊？

养父说都是街坊四邻

大人逃荒去了，他们相信我

相信我会整钱，相信我待他们

就像待你滕五爷家的娃子

生父觉得养父在理，就向养父

作了个揖，算是批准我退学了

然后，两个父亲咕噜一阵

在家里宣布新政：

此时此刻，救人要紧

除了老七跟随方爸打渔

其他的有力出力，各显神通

1960年，我的两个父亲

带着两个母亲和五个孩子

有的劳动，有的乞讨，有的偷盗

在一种无知无识的状态下

捡了二十二个弃儿

2017年父亲节于不食书房

注：*“新民主”是生父给我取的乳名。我在滕家排行七，家人都喊我“老七”。

作者简介

芳藤，随时都和善着眉眼儿的一个老头儿。一副老花眼镜不看东西时，常架在溜光的头上。很随意的衣着，爱玩手机却不精，常把要发的东西弄好了，一按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东按西翻的找回来了，才发现已连续发出去好几次了……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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