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歌赋] 百定安：军号（６首）

百定安：军号（６首）

《在午夜听到稀薄的胡琴声》

风抽走琴声，渐行渐远

如同想起一个人

其实我是心疼的

心疼得如同走远又折回的

琴声

在午夜的踹息里

我甚至摸到了环绕周身的黑暗

比之前厚了一层

《我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一条路》

没有路名，没有编号，没有里程碑

53个山涧弯道，30里溃坝路

右侧，深绿的河流

载满肉感的绿浮莲

层林尽染，就在南方，红色和黄色的叶子也

嘎然断裂，我的路上没有车辙

我不知道我走的是哪一条路

谁问我，我也不知道

未名之路！尽头是夕阳和村庄

晚稻已收割，田野高企的枯草堆

晚霞正绕着金边咝咝燃烧

有人砍下大片的黑蔗装上长条形货车

而应声倒下的毛竹劈啪作响

唯一的教堂没有修女

它把浓重的黑暗提前带上了神坛

我不知自己走的是哪一条路

所有的尘土都栩栩如生

群山早已酣睡

烤肉熏香11月的黄昏

女人用一支竹棍儿把36只鸭子赶回自己的院子

背着行囊的孤独客仍在前行

我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一条路

即使回头，我仍不知道

《垂钓》

这夜黑得！若没有那一道薄光

你能分清陆地和河流吗？

你会问，如此结实的大地之下

会有鱼儿飞翔？

垂钓者有足够的耐性陪着一条无言的河流

河流安营扎寨，收回了全部的声音

时间在钓竿的另一头

下沉，一条涟漪也钓不上来

迁徙的危险

鱼未必懂

它们换了另一身外套了吗？

它们都抿着嘴并且反复变化出走的姿势了吗？

再次说到垂钓者。他们石头般纹丝不动

他们肯定没有睡着

他们的坐姿

谦卑而固执

但我不信鱼儿

认不出他们

也有时，垂钓者会点着一支烟

吐出一团硝烟。也有时，他们忍不住要皱一下眉头

也有时，他们会联想

自己是某一条鱼

也许

他们只是整个晚上

以把自己钓上岸

而暗自欢乐

《请用两种语言描述我》

请用两种语言描述我。请给我点上烟。

请用浅浅的墨线

分开我。请在我的左边

放置三根火枪，而在我的右边

搁一管柠檬水。请修缮好古老的金字塔

把我像胡夫放在它的心脏；请安抚我

像安抚受伤的爱情；请鞭挞我

像鞭挞受难的耶稣。请在我炽烈的胸口

装满铡刀、判词和英雄主义的宣言，

请点燃我像点燃暴躁的闪电，

请挖掘我像挖掘沉睡的墓穴。

请用两种语言描述我，这更加真实

请用尽可能古老的语言描述我，这更加真实

请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刻，用尽可能古老的语言，描述我

请描述我，描述我尘埃厚重的目色

如何言不由衷

《童年时的石榴》

童年时的石榴

一张嘴

我就以为它在

嘲笑我的贫穷。

母亲会用一团棉絮

塞住它的嘴

不让它

发出声来。

这仅是我的看法。

母亲指望着它呢。看吧

这整个院子里

唯一的红色！

《军号》

一把生锈的军号此刻异常安静。

我想试着把它吹响

但不敢。

那是敌军的军号

我生怕一旦吹响

敌人就会蜂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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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网刊》中国新世纪先锋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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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成都野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