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之想（组诗）

✿ 常越

双塔之间

贺兰山的太阳瞬间跑到山后

垒砌一间挡风避雨的石屋真是力不从心

阵风来后，阵雨造访

御风而行，猎人游荡在黑白之间

拨弄丛林中的不解的谜

即使走遍所有的山口也会一无所获

拜寺口的晨钟暮鼓在冥冥之中摄人魂魄

对视几百年的双塔依旧怀念着西夏

我从一个塔走向另一个塔

两个塔之间是一个白昼或者黑夜

是我与猎人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

是游牧的天堂和人间的苦难

盛开于心地的莲花不需要依靠

也不需要阳光的照耀的雨露的滋润

今后，谁会在双塔之间行走九十九个来回

湖水微荡

我以整个星海湖的水

濯洗贺兰山伟岸的身躯

山谷里回荡着另一个自己的歌声

湖畔的垂柳曾是一支岁月的剑

一堆篝火留下影子的忧伤

一个疯狂的想法使我身心长出翅膀

向着雨水飘洒的方向

一幅幅锻锦在悬念里徐徐展开

梅花鹿，莲花台，白马寺，尽是禅音

是谁抛下一个天罗地网的漩涡

将我安顿于水晶之宫，让我看清了世界

只是说不出话语

阳光被乌云挡在天外

月光捡起斑斓的石子

湖水微荡，鸟鸣渐渐远去

饥饿的夜晚

猎人赤裸着躯体，仰卧在山坡

他的眼睛如水墨的天空

倒映着一朵云，不再离去

一树繁花留下了浅浅的背影

大海的召唤只有我能听见

建造一艘小船，在黄河上载我顺流而下

谁的内心中还有桀骜不驯的性情

平常就像星星隐藏于白昼

夜晚又躲在更多的星星之后

夜色越来越深。倾听大山的声音

是对饥饿不断袭扰的最好抵御

身心都很难为一，天人相差十万里

在梦中，猎人把图案穿在身上

架着山鹰，背负着神圣的祭坛

走向山下，每一步都迈向黎明

倚靠夏日

我倚靠夏日的山坡，蜂蝶入梦

走过蜿蜒的小路，拔出佩剑

遇见咆哮的洪水，淹没双肩

无人结伴，有人散落在棋盘上

那些深情的鸟鸣唤不回丢失的石子

冰冷而又光滑的墓碑没有泪水

骤变，一条小道颠覆了未来

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最终沉没

大地对万事万物都是慈悲的宽容

我从高处俯瞰，像一只苍鹰

老虎，豹子，马鹿纷纷成了传说

贺兰山可有乌克兰的狼

十万山羊下山，保住了草根

如今却是岩羊成灾

还请放过山洼守护秘密的菖蒲

秋 雪

再次凝视落日，反观自己的心

凄美的晚霞使山峰更加鲜亮

天外传来咚咚作响的鼓声

谁说苦难都覆盖在弱者的头上

只要历经磨炼，就能撑起心的天空

看见月亮中最明亮的部分

雪落在不该落的季节，可我不冷

雪后的草木有些泛黄，但我能看见

其中的绿意，连长发都被山风轻轻飘起

零星的雪花变成了蒙蒙细雨

一声声蛙鸣好像来自山下，送来水的词语

比如滋润万物，生命之源，大善若水

今夜，一棵树会长出一个新的年轮

白昼的尘埃都被送回大地

沉向草根，再开出五彩缤纷的季节

佛 光

曾经的猎人葬在贺兰山麓

与西夏王陵遥遥相望

我躲进贺兰山，肯定想逃避什么

是城市的猎人还是庸俗的生活

或是自己沉静不下来的心

可能想到的肯定都在意料之外

贺兰山早已没有了猎人

猎人在另一个世界守护着驳马

藏得很深的光芒偶尔也会凌空跃起

就像天马一般瞬间飞过五百里的蜿蜒

一串紫檀手链高过头颅，越来越紫

融入了我一心向美的气息

夕阳西下，我所在的时间和所站立的地点

恰好看见贺兰山巅仰卧的大佛

放射着普渡众生的光芒

向山忏悔

循着远去的溪流晃动着刀柄

无所畏惧的遐想在天空弥漫

静坐时，不曾惊动蜜蜂的颤动

夜色和白天一样

真相总是被一层层地覆盖

烈酒让躯体变软并能燃起熊熊火焰

曾在湖水中端详自己

低下头颅，清洗猎物的前世今生

我的双手笼罩着迷蒙的雾气

如何洗去那只岩羊无辜的眼神

洗掉岩石上一滩血的记忆

恍然如梦，我们该怎样忏悔

火焰，让心灵升起一直向上的气息

短暂的痛苦之后，是鱼儿回到大海

是鸟儿的断翅上长出羽毛

放低自己

在命运的坎途中放低自己

卑微的生存，没有了曾经的愉悦

白鸟在注视中飞向远方

一片阳光抚平藏宝的山坡

西夏往事已被遗忘了几百年

笔划繁复的字刻在贺兰石上

遒劲的苍松，把根扎在石缝中

一年四季默默献出绿色

几只松鼠在枝头悠闲地跳来跳去

一匹孤独的狼在山顶悲鸣长嗥

紫色的马兰花绽放出另一个晨曦

其中一朵落上我的眉间

我将沉重的步履丢在溪岸

透过氤氲的雾岚眺望久别的小城

所有的枝叶都指向苍宇

挥 别

被阳光吻醒，满腔都是鸟鸣

从春到秋，离别在即

贺兰山，低低地呜咽着飘落的红叶

芳草渐黄，蚂蚁搬运食物

几只野兔惊恐地钻进草丛

鹰的翅翼掠过枝头

我收拾好自己的行装

带上被山风吹醒被山泉洗净的心

挥别一草一木

虽是告别，却没有丝毫的忧伤

太阳已经照亮每一个山角

山泉上开满了洁白的莲花

眼里有了光明，四面望去都是晴天

心里有了山泉，滋润的不仅是草木

并与泉水一道流回大海

作者简介：常越，笔名影儿、云薇，1973年出生于宁夏石嘴山。出版诗集《风缘》。宁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宁夏诗歌学会理事，石嘴山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贺兰山》诗歌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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