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宇向，著有《宇向诗选》（长江文艺出版社）、《我几乎看到滚滚尘埃》（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美国Zephyr出版社，翻译：Fiona Sze-Lorrain）、《向他们涌来》（重庆大学出版社）、《女巫师》（中国青年出版社）、《阳光照在需要它的地方》（台湾秀威出版社）、《口袋里的诗》（山东文艺出版社）、《其他的事情》（法国Caractères出版社，翻译：Chantal Chen-Andro）等。

宇向近作

丰产地

阿尔就在眼前

大家进去了

进入光芒的城

进入过去的光

进入今后进入

尚未存在的光

光芒可是光明的过度？

登上修道院斜坡

不计其数地俯瞰：

收割者。炽阳下沉默

全神于收割

过度者。正午也工作

黄上面涂黄

未闻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人

在信中说，若我25岁得知

而不是35该多好

若丰产的15个月

是赴死的15个月

过度在的15个月

可是被滥用的15个月？

还是有限的活要把真相赶出

为直达，事歪物斜

踉跄着就要跟不上

300幅画200封信于生死之间

（数据如某种集体死亡人数）

自冰冻桃红到葱茏又葱郁皆丰产

运河水丰产

复制重建吊桥吊桥丰产

太阳越亮阴影就更黑

连接的界限更分明

道路尽头

突然就开阔了。阿尔

过度阿尔。可是验证一场虚妄？

有阴影，光芒就有阶梯

有了歇息和节奏

有弯下的后背，光芒就有了沿途

有了冷暖和私情

有“要死”，光芒就有翻覆

这确认如创世

大家进去了：人在找什么

在光芒之城

在过去的光

在今后，在

尚未存在的光里。生命索要的

可是，正是验证这虚妄？

一片残酷的试验地

人要这光芒继续下去：

我可以用南部的光

在北方画画

跟注以“我不能继续下去”

（你的心被光芒占据你的心是阴影不再有别的

心是阴影除了追光芒不再有别的

心是越来越重的阴影越来越不再有别的

为了追光芒心必然成为阴影不再是别的

必然成为阴影就是必然赴死

终极游行：人类举起了火把）

*纪念1889初至1890盛夏的普罗旺斯20190728

©Ivan Aivazovsky丨The sunset

止境

两小时暴雨后

空间打开

物质了然，有模样

积云、落日到天边

每一次晚霞

都仅有

都举世

正聚起鹰状的云

你闻所未闻的鹰

双翅觉察不到地伸展

你没见过更真实的翅膀了

在视线末端

才能得以张开

（更新着临界）

真实的翅膀要抱

无边的环

它的头微斜着俯来

但不来

太阳行在它背后

我们看不见

我们看见它背着太阳

我们看见鹰

它挣开重力的一步

跳和起飞的一步

是起飞。不是在飞

似乎要结束的亮空里

有一个逃离的洞似乎

有一条出路凭空给出

你就忍住不说壮美

目光瘫在那

不是因为

“怕是有什么要结束了”

20190727

©George Henry丨Edinburgh

撤出因斯布鲁克

你的游历里它无过人处

俗世的中欧古城

自然美拨给周边村落

它没有童话在夜色

没有光滑石头斜径

黄金屋顶经巨掌挤压

塞在积木丛中

登高的俯瞰亦无奇

旧日皇宫教堂塔楼水晶工厂这些有

哥特变成巴洛克有

友好有。好空气有

人群的空当有

我们就来在这空当里

大排档，简陋的舞台

歌手和舞者没有丝毫怠慢

可依然可是

遥远的国度？

你正要摸到，一颗情愿

被淹没的甘心

有如它的象征：

巴伐利亚军撤出因斯布鲁克

那纪念柱仅静立着没被特殊没被指出

便少受了过眼的腐蚀

归于与之选择的相遇

有如其来有自：

当我们走过一条纷繁的街

当我们拐到一条局促的路

以及前面说到塔楼登高时

那时我若抬头若远眺……

白云拂拭天钻石

某一块阿尔卑斯，某一片阿尔卑斯

某一座阿尔卑斯。致命的灼目

某一块人迹罕至，某一片人迹罕至

某一座人迹罕至。咫尺的灼目

每一次，如猛然定格的大洪水

在你深入城中，它们作为假象

无视我们而又紧紧追问

在每个尽头

仅剩不多的虚空中

失去的天堂迎面耸起

重复着，永逝

20170814201908

©Walter Sickert丨Brighton Pierrots

前奏

入住迎风坡谷地的夏日午后

我们的宝贝12岁

男孩再大就不跟随大人

更别说去荡眼下这秋千

我们肘着阳台木桩

少年绿遍洒，大地草无缺失

因清新空明，才有这小辽阔

黑夜还早。黑森森的密林还远

稍一放眼的冰峰还在天边

也不晃眼

还许你一望旷远

这自然谦让如一段前奏

一个长镜头将拉出

向后的树木。椴树 栎树 花楸 白杨 湖泊

亮绿通道在避让

或者针叶林 落叶松 云杉 天空

错综路瞬间理顺

雕或鹫扑面闪开

疾风刮倒雄狮又晃它巨臀推它起

羚羊猞猁山兔反向飞走

没有哪个反应过来

轮廓、光景不停逃离

正是秋千如此

如飞毯如护佑

这前奏自17年前

我们沿海经此浩瀚山脉另一端及回程半小时俯瞰

冰雪峰顶延宕，大地布道台祷文不已

如许生出

20170813201908

©John Peter Russell丨Rough sea, Morestil

生在秋天

长在春夏秋冬

此境两相宜

红瓤黑种子。乳瓤米种子

青蓝色葡萄。橙色桃子

桃子色大理石蛋糕

蛋糕色蟹子。海蟹携海，湖蟹带泥

蟹壳花生。豆荚。死不了的绣球花

可以喝一小杯的年龄。吉他课

5线谱5谷5彩蔬菜沙拉

15根蜡烛燃你所愿

诗下这几行，忍不住太多过分

可这是无穷妈妈骄傲的

强大的精神分裂症妈妈

是生命自由意志的妈妈

天使的妈妈孩子的妈妈

是些发疯又藏疯的女人

在悖论在庇护与应对间感念

尖顶折断我们晚祈晨祷于枕边

北方霾重我们来南方。至冷时

我们互为火炉

我们互为面包

这是些百变女人，无论

灾年与起义与闪躲窃贼

总能铺展一张繁花盛放的桌布

这是比喻是“爱的教育”是“尊严而惮”

少年的手里有空气画笔

倏然有。创世有

白天有光斑和秋天

夜晚有星斗和秋天

有按捺不住的月萌生在白日未尽傍晚未至之时的秋天

有一个明朗的午后你曾拉我到阳台专门把它指给了我

2019.9.14—9.17

©John Peter Russell丨Antib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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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John Peter Russell丨In the morning, Alpes Maritimes from Antibes

策划：杜绿绿丨编辑：JOY（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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