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北京时间今天(10月7日)19时,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将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揭晓。由于去年美国诗人路易斯·格丽克的获奖,今年各类预测普遍认为瑞典学院不会再授予诗人这一殊荣。
自1990年以来,纯诗人(这里指以诗歌为主要写作文体的作者)获奖者共有6位,兼具诗人身份但并非主要得奖理由的作家共有5位,此外,还有一位十分特殊的鲍勃·迪伦。从时间上来看,1990年代可以说是诗歌的时代,十年时间里有4位纯诗人获奖,还有2位写作中包含诗歌的多文体作者,尤为值得注意的是,1995年、1996年连续授予了诗人。
进入到21世纪,小说家无疑是主流,多本体作家受到青睐,诗人被“冷落”。如果从1996年的辛波斯卡算起,到2011 年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获奖,中间长达15年没有纯诗人的身影,而自特朗斯特罗姆到格丽克又隔了9年。
诺贝尔文学奖不会连续授予诗人?显然不是的。包含上文提到的1995、1996年那次,诺奖历史上共有6次连续授予了诗人。事实证明,所有言之凿凿的预测最终往往都会被“打脸”,尤其是近些年,瑞典学院的院士们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所以让我们再重温下三十一年来的杰出诗作,静待惊喜。
30年里,纯诗人只有6位
□ 2020年,美国诗人露易丝·格丽克(Louise Glück)
本文图片来源 :人民视觉 资料图
露易丝•格丽克,美国桂冠诗人,1943年4月22日生于一个匈牙利裔犹太人家庭,1968年出版处女诗集《头生子》,至今著有十二本诗集和一本诗随笔集,遍获各种诗歌奖项,包括普利策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书评界奖、美国诗人学院华莱士•斯蒂文斯奖、波林根奖等。 格丽克的诗长于对心理隐微之处的把握,早期作品具有很强的自传性,后来的作品则通过人神对质,以及对神话人物的心理分析,导向人的存在根本问题,爱、死亡、生命、毁灭。自《阿勒山》开始,她的每部诗集都是精巧的织体,可作为一首长诗或一部组诗。从《阿勒山》和《野鸢尾》开始,格丽克成了“必读的诗人”。
理由:因为她那无可辩驳的诗意般的声音,用朴素的美使个人的存在变得普遍。
野鸢尾
在我苦难的尽头
有一扇门。
听我说完:那被你称为死亡的
我还记得。
头顶上,喧闹,松树的枝杈晃动不定。
然后空无。微弱的阳光
在干燥的地面上摇曳。
当知觉
埋在黑暗的泥土里,
幸存也令人恐怖。
那时突然结束了:你所惧怕的,作为
一个灵魂却不能
讲话,突然结束了,僵硬的土地
略微弯曲。那被我认作是鸟儿的,
冲入矮灌木丛。
你,如今不记得
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跋涉,
我告诉你我又能讲话了:一切
从遗忘中返回的,返回
去发现一个声音:
从我生命的核心,涌起
巨大的喷泉,湛蓝色
投影在蔚蓝的海水上。
(柳向阳 译)
□ 2011年,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Tomas Tranströmer)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1931年4月15日—2015年3月26日),被誉为当代欧洲诗坛最杰出的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大师。1954年发表诗集《17首诗》,轰动诗坛。作品多短小、精炼,往往用意象和隐喻来塑造个人的内心世界,被称做“隐喻大师”。一生发表诗歌仅200多首。
理由:因为经过他那简练、透通的意象,我们得以用崭新的方式来体验现实世界。
开放与关闭的空间
一个人用其手套般的职业感觉世界。
他中午休息一会儿,把手套搁在架子上。
它们突然生长,扩展
从内部翳暗整个房子。
翳暗的房子远在春风中。
“大赦,”低语在小草中蔓延:“大赦。”
一个男孩拉着斜向天空看不见的线奔跑
他对未来的狂想像比郊区更大的风筝在飞。
往北,从顶峰你能看到无边的松林地毯
云影在那里
一动不动。
不,在飞。
(北岛 译)
□ 1996年,波兰诗人维斯拉瓦·辛波斯卡(Wislawa Szymborska)
维斯拉瓦·辛波斯卡(1923年7月2日—2012年2月1日),生于波兰小镇布宁。她擅长以幽默、诗意的口吻描述严肃主题和日常事物,以诗歌回答生活。是波兰最受欢迎的诗人,也是公认为当代最为迷人的诗人之一,享有“诗界莫扎特”的美誉。199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文学史上第三位获奖女诗人。辛波斯卡一生创作了二十本诗集,公开发表的诗歌约400首,创作生涯从1950年代延续至2012年,是波兰最受欢迎的诗人。《巨大的数目》在1976年出版时,1万册在1周内就售罄。
理由:由于其在诗歌艺术中警辟精妙的反讽,挖掘出了人类一点一滴的现实生活背后历史更迭与生物演化的深意。
在一颗小星星下
我为称之为必然向巧合致歉。
倘若有任何误谬之处,我向必然致歉。
但愿快乐不会因我视其为己有而生气。
但愿死者耐心包容我逐渐衰退的记忆。
我为自己分分秒秒疏漏万物向时间致歉。
我为将新欢视为初恋向旧爱致歉。
远方的战争啊,原谅我带花回家。
裂开的伤口啊,原谅我扎到手指。
我为我的小步舞曲唱片向在深渊吶喊的人致歉。
我为清晨五点仍熟睡向在火车站候车的人致歉。
被追猎的希望啊,原谅我不时大笑。
沙漠啊,原谅我未及时送上一匙水。
而你,这些年来未曾改变,始终在同一笼中,
目不转睛盯望着空中同一定点的猎鹰啊,
原谅我,虽然你已成为标本。
我为桌子的四只脚向被砍下的树木致歉。
我为简短的回答向庞大的问题致歉。
真理啊,不要太留意我。
尊严啊,请对我宽大为怀。
存在的奥秘啊,请包容我扯落了你衣裾的缝线。
灵魂啊,别谴责我偶尔才保有你。
我为自己不能无所不在向万物致歉。
我为自己无法成为每个男人和女人向所有的人致歉。
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无法找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辩解,
因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碍。
噢,言语,别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又劳心费神地使它们看似轻松。
(陈黎 张芬龄 译)
□ 1995年,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
谢默斯·希尼(1939年4月13日—2013年8月30日),生于爱尔兰北部德里郡毛斯邦县一个虔信天主教、世代务农的家庭。自小接受正规的英国教育,1961年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于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英文系。毕业后当过一年中学教师,同时大量阅读爱尔兰和英国的现代诗歌,从中寻找将英国文学传统和德里郡乡间生活经历结合起来的途径。1966年,以诗集《一位自然主义者之死》一举成名。1966年到1972年,希尼在母校任现代文学讲师,亲历了北爱尔兰天主教徒为争取公民权举行示威而引起的暴乱。
希尼不仅是诗人,还是一位诗学专家。199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诺贝尔奖演讲《归功于诗》(Crediting Poetry,1996)也是一篇重要诗论。希尼把古英语史诗《贝奥武夫》(Beowulf,2000)译成现代英语,轰动一时。是公认的当今世界最好的英语诗人和天才的文学批评家,但自己却曾承认是个“文盲”。
理由:由于其作品洋溢着抒情之美,包容著深邃的伦理,揭示出日常生活和现实历史的奇迹。
挖掘
在我的食指与拇指之间
夹着粗短的笔;舒适如一支枪。
我窗下,传来清脆的锉磨声
当铁铲切入含砂砾的地面:
父亲在挖掘。我往下看
直到他绷紧的臀部在花圃间
弯下去又挺起来,恍若二十年前
他有节奏地弓身于马铃薯垄
在那里挖掘。
粗陋的靴踩着铲头,柄
贴着膝盖内侧使劲撬动;
他锄掉高高的叶茎,将明亮的铲边深深埋进去,
把新马铃薯掀到四下里,我们拾起,
喜欢它们在我们手里冷硬的感觉。
上帝作证,老头还能挥舞铁铲。
如同他的老头。
祖父一天里在托纳沼泽地
铲的泥炭比任何人都要多。
有一次我给他送一瓶牛奶,
用纸随便塞住瓶口。他直起身
喝了,又立即开始干活,
利落地又切又割,把草泥
抛到肩后,不断往深处
寻找好泥炭。挖掘。
马铃薯霉的冷味,湿泥炭的嘎扎声
和啪嗒声,切下活根茎的短促刀声
在我头脑里回响。
但我没有像他们那样干活的铁铲。
在我的食指与拇指之间
夹着这支粗短的笔。
我将用它挖掘。
(黄灿然 译)
□ 1992年,圣卢西亚诗人德里克·沃尔科特(Derek Walcott)
德里克·沃尔科特(1930年1月23日—2017年3月17日) ),生于圣卢西亚的卡斯特里。父亲是英国人,母亲则是非洲裔,此外沃尔科特还具有荷兰血统。先后就读于圣玛利大学和西印度的牙买加大学,毕业后迁居特立尼达岛。14岁时,初次在报纸上发表诗歌,4年后自费出版了第一本诗集。自1970年代开始,他以客座教授和住校诗人的身份出入美国各大学,后任教于波士顿大学创作系。其一生创作颇丰,著有二十余种诗集,诸如《年轻人的墓志铭》(1949)、《在绿夜里》(1962)、《星星苹果王国》(1980)、《仲夏》(1984)、《奥美罗斯》(1990)、《厚赠》(1997)、《白鹭》(2010)等。除此之外他还有近三十种剧本。
除了1992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外,沃尔科特还曾获得过多种荣誉,如皇家学会文学奖(1966)、特立尼达和多巴哥金蜂鸟勋章(1969)、乔姆利诗歌奖(1970)、非百老汇戏剧界最杰出戏剧奖(1971)、麦克阿瑟基金会奖(1981)、艾略特诗歌奖(2011)等。曾言“要么我谁也不是,要么我就是一个民族”。
理由:他的作品具有巨大的启发性和广阔的历史视野,是其献身多种文化的结果。
力量
生命将不断把草叶砸进土里。
我羡慕这暴力;
爱情是铁。我羡慕
碎浪和岩石之间的野蛮的交易。
它们之间互相理解。
我甚至可以理解
奔跑的雄狮与惊惧的雌鹿之间的约定,
她眼中含有某种对恐怖的默许
我将永远不能理解的
是这只野兽,他写下一切
并且自诩为生命的核心
(西川 译)
□ 1990年,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 Paz)
奥克塔维奥·帕斯(1914年3月31日—1998年4月19日),生于墨西哥城。5岁开始接受法式和英式教育,14岁入墨西哥大学哲学文学系及法律系学习。1937年,帕斯在尤卡坦半岛创办了一所中学,同年参加了西班牙反法西斯作家代表大会,结识了当时西班牙及拉丁美洲最杰出的诗人。回到墨西哥以后,帕斯积极投入了援救西班牙流亡者的工作,并创办了《车间》和《浪子》杂志。1945年开始外交工作,先后在墨西哥驻法国、瑞士、日本、印度等国使馆任职。1953至1959年回国从事文学创作。1968年,为抗议本国政府镇压学生运动而辞去驻印度大使职务。此后他一直致力于文学创作、学术研究和讲学活动。
帕斯在当代拉美和世界文坛享有盛誉,除诺贝尔文学奖外,还以杰出的文学成就获塞万提斯文学奖、国家文学奖和法国文学艺术最勋章等国内外20多个重要奖项。其创作融合了拉美本土文化及西班牙语系的文学传统,继承欧洲现代主义的形而上追索以及用语言创造自由境界的信念。
理由:他的作品充满激情,视野开阔,渗透著感悟的智慧并体现了完美的人道主义
大街
这是一条长长的寂静的街道。
我在黑暗中行走,跌跤,
爬起来,踏着干枯的落叶和沉默的石子,
深一脚,浅一脚。
我身后也有谁将它们践踏:
我停,他也停,
我跑,他也跑。
当我转过脸,无人静悄悄。
一片漆黑,没有出路,
我在街口转来转去
总是又回到原处,
那里没人等我,也没人将我跟随,
我却在将一个人紧追,
他跌倒了又爬起来,
一见我便说:没有谁。
(赵振江 译)
他们是小说家、剧作家、歌手,他们也写诗
2018年的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以写小说为主,也有诗集《镜子里的城市》出版。诺奖评委会给的授奖词是“在叙事想像上充满百科全书般的热情,代表着一种跨越边界的生活方式”,显然更看重的是她在小说上的成就,但事实上,她的小说也是充满诗性的。
与之相似的还有2009年的赫塔·米勒和1999年的君特·格拉斯这两位德语作家。赫塔·米勒16岁以诗歌登上文坛,迷恋图文拼贴诗,并将之视为摆脱小说和散文创作困境的一种全新尝试。她的每首拼贴诗篇幅都很短,且没有标题、标点和段落分隔,都是由形状不一、大小不同且五彩缤纷的字母、单词和图片组合而成。1991年,米勒在一次诗学讲座中,首次向公众展示了图文诗,两年后出版了第一部拼贴诗集《警卫拿起梳子》。其后又先后出版了《发髻里住着的女士》《拖着摩卡杯的苍白男士》《是不是他伊翁》等诗集。1995年,她还成为了德国语言和诗歌科学院成员。
君特·格拉斯同样以诗歌登上文坛。1955年,他的《睡梦中的百合》在南德广播电台举办的诗歌竞赛中获得了三等奖。1956年的诗集《风信鸡的长处》和1960年的《三角轨道》既有现实主义的成分,又受到表现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影响,联想丰富,激情洋溢,具有较强的节奏感。1967年的第三部诗集《盘问》政治色彩较浓,格拉斯也一度被称为“政治诗人”。然而其创作生涯的中后期则主要以戏剧和小说为著,诺奖授奖词“其嬉戏之中蕴含悲剧色彩的寓言描摹出了人类淡忘的历史面目”也主要是表彰其这方面的成就。
2016年,美国民谣&摇滚音乐人鲍勃·迪伦的获奖让全世界为之诧异,有人质疑,有人叫好。应该如何理解的歌词,到底是将其作为词作者还是诗人,成为当年热议话题。鲍勃·迪伦的获奖理由是“在伟大的美国音乐传统上创造出新的诗意表达形式”,音乐和诗相辅相成,很难孤立来看。而2007年的英国作家多丽丝·莱辛和1998年的葡萄牙作家若泽·萨拉马戈虽有从事诗歌创作的经历,但在其整个创作生涯中的地位则微弱得多。
哦差点忘了,中国作家莫言最近也开始了诗歌创作,一度成为话题。其大作《饺子歌》,洋洋洒洒500行,限于篇幅这里就不贴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找来一品。
心脏无声地搏动
托卡尔丘克
心脏无声地搏动,血液安静地滴落。
她强烈地爱过,付出了整个爱情。
天使夺走了她纯洁的灵魂。
她强烈地爱过——他也清楚这一点。
在他来临之前,她已等了很久。
她相信他的话语——那是“椴树”蜂蜜……
她盯着死胡同,泪水涌出眼眶。
她等待电话、短信……不是一个切碎的钟点。
灵魂充满了黑暗、恐惧与灰尘,
不再述说她甜蜜的过往。
就是这样……心脏的搏跳……眼睛紧闭。
她变成一个天使并升向天堂。
他或许还会给她打电话,但她已不再接听,
天使没有口袋可以盛放手机……
他或许还会给她打电话,但不会有回应。
她去了天堂,走了,连机票都不需要……
(汪剑钊 译)
去年鞋厂为查拉兰博先生颁奖原因不详
赫塔·米勒
去年 鞋厂 为 查拉兰博先生
颁奖 原因 不详
或许 他 不得而知 或许 根本 未曾提及
奖章 近看 像片 杨树叶
远看 像 杏核 他 佩戴着它
兴奋地 穿越 城市的 游行队伍
去 办公室 甚至 上床
有一天 他 发现
奖章上 有个 污点
他 用 20克 五花肉
拼命 擦拭着
汽车里 空空荡荡
司机 眼神 空洞无神
查拉兰博先生 胸闷
他 咽了 一口 睡沫
喉咙 坠入 脖颈
当 车窗 打开 时
他 把 奖章 扔向 人行道
这片 薄薄的 杨树叶 在一月里
飘啊 飘啊
(冯晓春 傅翀 杨梦 译)
注:赫塔·米勒诗集均无目录,也无页码。除《警卫拿起梳子》外,其他散步诗集中每首诗甚至连编号也无。本诗题目为首行诗句,编者所加。
樱桃
君特·格拉斯
当爱情踏着高跷
沿着碎石小路如履薄冰
终于走到树顶
我高兴刚好在樱桃?
体验着樱桃恰似樱桃,
不多久伸手嫌太短,
爬梯嫌老爬不到
一级,只差那么一级,
使尝到熟透或随风而落的鲜果。
甜而且更甜,甜得闷透;
穿红衣的即如画眉鸟梦见——
谁在亲吻谁,
当爱情
踏着高跷走到树顶。
(叶辉 译)
给伍迪的歌
鲍勃·迪伦
我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
走在一条荒僻公路之上
我看见了你世界中的人与事
倾听乞丐、农夫、王子和国王。
嘿,伍迪·格思里,我给你写了一首歌
关于这来到的奇异的旧世界
它似乎病态又饥饿,疲惫又破烂
它看上去濒临绝境,又像刚刚出生。
嘿,伍迪·格斯里,我知道你所知悉的
我所说过的话,我将反复叙说
我唱过每一首歌,但仍未唱够
因为没有多少人像你的昔日所为。
这首歌也献给西斯科和桑尼,莱德贝利,
还有所有陪伴你旅程的好人们
献给他们真实的心与双手
虽然他们已归于尘土,随风而去
我明日即离开,但是也许就在今日
某一日走在某处的公路上
我想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是说:“我也经历了一些艰难的旅程。”
(周公度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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