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瀛奎律髓66·卷22月类，中秋咏月，表达的往往不是圆满而是缺憾

前言

《瀛奎律髓》卷22月类，五言诗选录了三十首，小一半是杜甫的五律。今天欣赏几首七律，方回仅仅选录了十首七律，除了两首白居易的作品，其他八首都是宋诗。

今天欣赏三首中秋咏月诗。

一、中秋月 白居易

万里清光不可思，添愁益恨绕天涯。

谁人陇外久征戍，何处庭前生别离。

失宠故姬归院夜，没蕃老将上楼时。

照他几许人肠断，玉兎银蟾远不知。

涯，古韵里是多音字，分别归属四支、六麻、九佳不同的韵部。在这首诗里是四支韵，发音同“宜”。

看看方回的点评：

中四句皆述人之失意者，末乃谓照人肠断月实不知，即所谓雌雄风者也。

月亮呀，真是不能令人展开联想，否则就会感到你“添愁益恨绕天涯”，怎样“添愁益恨”呢?即中间二联。

中间二联，都是描述失意之人：久戍的边关将士、即将与丈夫离别的妻子、冷宫中失宠的妃子、兵败后流落于番邦之将（例如西汉李凌）登楼思念故乡。

可以看出，中间二联内容相似，但是句法不同。这是中二联要特别注意的问题，避免句意重复、避免句法结构重复。

尾联则说，月亮只知道照亮了这些人，却不懂得他们的伤心之处。

方回“所谓雌雄风者也”，指宋玉《风赋》所说的：

……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蔑，啗齰嗽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

同样的风，吹到不同人身上，被宋玉分为了雌雄风。同样的月光，照到了不同人身上，各有各悲伤。诗人多事，人自伤心，不关风月。

二、中秋松江新桥对月和柳令 苏舜钦

月晃长江上下同，画桥横絶冷光中。

云头艳艳开金饼，水面沈沈卧彩虹。

佛氏解为银世界，仙家多住玉华宫。

地雄景胜言难尽，但欲追随乘晓风。

前4句比较精彩，月晃长江上下同，画桥横絶冷光中。画桥横绝，上有月，下有江。颔联出句写上面的月亮如金饼，对句写下面的月影如彩虹。

方回对苏舜钦评价很高：

苏子美壮丽顿挫，有老杜遗味，然多哀怨之思。予少时初亦学此翁诗，惜乎子美早卒，使老夀山谷当并立也。此篇古今絶唱，与吴江长桥、中秋月色成三絶。

苏舜钦(1008-1048年)，字子美，北宋前期的诗人，因病早逝，时年四十一岁。方回说假如苏舜钦能够长寿一些，应该与与黄庭坚齐名。

方回提到了“吴江长桥、中秋月色“与苏舜钦咏月诗为三绝。南宋著名的词人叶梦得也有中秋咏月词，《念奴娇·中秋》：

洞庭波冷，望冰轮初转，沧海沉沉。万顷孤光云阵卷，长笛吹破层阴。汹涌三江，银涛无际，遥带五湖深。酒阑歌罢，至今鼍怒龙吟。

回首江海平生，漂流容易散，佳会难寻。缥缈高城风露爽，独倚危槛重临。醉倒清樽，嫦娥应笑，犹有向来心。广寒宫殿，为余聊借琼林。

这首词有序作：“中秋宴客，有怀壬午岁吴江长桥”。叶梦得是一个长寿的词人，生于北宋，见过美丽的吴江长桥， 这个桥后来毁于战火。

三、中秋呈潘德父 韩淲（biāo）

一年明月在中秋，数日阴云不奈愁。

忽喜新晴转书室，极知清夜照歌楼。

醉当弄影如坡老，诗就撞钟忆贯休。

千里故人应若此，吾生常好更何求。

韩淲（biāo）（1159—1224）南宋诗人，号涧泉，方回点评说：

涧泉此中秋月诗，引东坡、贯休事极新异。

颈联提到的苏东坡是北宋诗人，贯休是五代唐末著名诗人。

首联说，数日阴云，但恐中秋不见明月。颔联转折：忽喜-新晴（明月）转书室，极知-清夜（明月）照歌楼。这是2-7结构的句法，前面是谓语，后面的5字作宾语。诗人欢喜阴转晴，明月照亮了歌楼与书房。

醉当弄影如坡老，应该出自苏轼的中秋词《水调歌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这首词的序中写道：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弟弟苏辙）。

诗就撞钟忆贯休，或许典出贯休的《题惠琮律师院》：猿拨孤云破，钟撞众木疏。

结束语

农历的八月十五，是我国传统的中秋节。十五的月亮也是圆满的，象征着阖家团圆。因此诗人们喜欢在中秋节时吟咏月亮，但是大多用月亮的圆满，对照人间的缺憾，表达思人、思乡、甚至思念故国之痛。

结束时，依照惯例作诗一首为今天作业，七律《望月》：

眼底齐州万里明，天涯秋月带潮生。

波光潋滟通河汉，山色朦胧掩玉京。

念弟东坡空把酒，思妻杜叟尚多情。

人间莫道别离苦，天上姮娥亦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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