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哪一天了,阎老师在书法群里发了一句话,大意是:写字要拙,做人要讷。这让我想起了清代大书法家傅山先生的“四宁四毋”说:“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是以回临池既倒之狂澜矣。”
对于书法之拙巧之辩,我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因为自己毕竟还没有修炼到谈论拙巧的那一步;而对于做人,以茍活于世半载之躯,则可以啰嗦两句。至少对于我这个人来讲,喜欢结交实在的人,而不是巧言令色之辈。所谓的实在人,在生活中大多表现为“憨”或“愚”。这类人不善言辞,常以实际行动让人侧目,因而有了“讷于言而敏于行”的说法。我想,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喜欢结交这样的人。
而作为个人修养,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当中,所表现出来的也是“憨”和“愚”,即便是做不到这一点,至少可以管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不要去说,宁愿滥在肚子里;不该做的不做,宁愿让眼前的蝿头小利白白失去。可能周围的人会说这人很傻,但一辈子走下来,却感觉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往往得到的比失去的还要多。无论是领导还是群众,都不想让老实人吃亏。
在谈论书法的过程中,经常听到人们说:“写字如做人”。如果从这点意义上来论,我就很能理解“宁拙毋巧”这句话的含义了。
其实,从我临习书法的经历,也在一步步理解这句话。
我的老师阎先生教学生入门的楷书是颜体,而大多数同学在学习颜体时都感觉颜字很丑,不但笔画不如欧体利落,“疙疙瘩瘩”,整体的字亦呈外撑,显得“体胖”,不如欧体灵巧。而几年下来,接触的楷体多了,回过头来,却感觉还是颜体高古,富有拙趣,而且感觉过去越是瞧不上眼的“老颜”越是耐看,越是耐人寻味。
到了临习小楷,这种体会就更深刻。临习小楷,大多同学都喜欢唐人写经,认为这种写法灵巧飘逸,写出来灵动大方;而对于楷书的老祖宗钟繇的小楷尤其是《荐季直表》不感兴趣。然而,当大家临习的多了,再回过头来品评小楷,才知道钟繇小楷的高明之处。尤其是到了创作阶段,总感觉自己的小楷作品中缺少什么,但又找不出什么毛病。而看老师阎先生的小楷作品,虽然感觉每个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整体却透着一种精神。一遍两遍,找不到其中的差距,而揣摸的时间长了,突然发现,阎老师整幅作品中所透出来的精神,不是因为他每个字写得巧,也不是因为他的谋篇布局有多巧,而正是因为阎老师在个别字里加入了隶书的技巧,这种技巧所表现出来不是“巧”,而是“拙”,甚至在单个字中可以看成是“败笔”,然而,如果没有这种“拙”味,就没有整体作品的精气神。
关于巧拙之论,最早当见于《老子》,其中提到“大巧若拙”四个字。在老子看来,“拙”与“巧”是相对的一对哲学概念,老子认为有些事物表面看来是一些种情况,实质上又是另一种情况。表面情况和实际情况有时完全相反。老子认为最灵巧的东西好像是笨拙的一样,人们只有顺应自然,在自然中使自己的追求获得实现,真正的大美就在自然中蕴育升华,如果人为地卖弄技巧,自以为聪明,甚至割裂自然,摧折素朴,都是与大巧背道而驰的。
写到这里,让我想到了一个寓言故事,叫东施效颦。传说春秋时期,越国有一美女,名唤西施,不仅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而且就是平时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是非常美的。因此常有一些姑娘模仿她。有一天西施患病,心口非常痛。她出去洗衣服时,皱着眉头,用一只手捂着胸口,走在路上虽然非常难受,但旁人看来西施却又别有一番风姿。西施有一邻居容貌长的很丑,常常暗地里观察,看看西施到底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之处。这一天,她看到西施用手捂着胸口,皱着眉头的样子后,感到非常美。于是她就跟着学起这个样子来了。本来容貌就丑,又皱起了眉头,本来形体就含胸弓背,却又捂住了胸,弄得更加丑陋不堪,后人就把这个典故说成是《东施效颦》。
读完这个寓言,再想想傅山说的“宁丑毋媚”,便会对傅先生的“四宁四毋”更加理解。虽然到最后我也不敢对书法上的拙巧之论作出评判,但“字拙耐看,人憨值交”则是我在处事与学书过程中总结出来的深刻体会。
发表评论 评论 (18 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