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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论·研究] 没有尽头的修行(3)

11 已有 2826 次阅读   2016-04-19 08:45   标签书法,修行 

梦扰不惑之年

事情虽然就这么过去了,但字没写好的阴影却一直伴随着我,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愿望,以后一定要把字写好。

阴差阳错,毕业后我非但没有再从事需要写字的地图编绘工作,因为工作需要,改行做了“植字”工作,就是利用激光照像排版技术将各种字体的字经过照像排版排列在透明胶片上,然后提供给绘图的人粘贴在地图上。没过几年,又调动到部队医院从事宣传工作,天天与文字打交道,却又与写字没关系。这时候已经普遍使用电脑,即使是写文章,亦已经不用纸和笔了。

在从事“植字”工作后,我才幌然大悟,原来字是分体的。在军校时所犯的错误不是因为学习不认真,书写不认真,而是根本没有弄懂什么是仿宋字。虽然最后考试合格了,顺利毕业并成为干部,但我不能算是合格学员。

……

转眼又是20年过去了。在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以后,37岁那年,我却因为身体原因在部队退了休。

那时候,我在全军医院新闻工作中已经有了较高的知名度,对文字的把握及对医疗行业的熟练非一般新闻工作者所能替代。退出现役后,医院老领导亲自找我谈话,留我在医院回聘使用。

退休了,又返聘。多拿了一份工资,但人生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前行的目标和动力。那时候,互联网刚刚兴起,我便沉迷于网络,除了聊天,便是到各式各样的论坛去写网文。40岁那年,我出版了两本书。一本是在部队医院从事新闻工作所写的报告文学结集《“红十字”之旅》,一本是根据这些网文结集的散文随笔《梦扰不惑》。

当时的事业似乎到了一定高度。随着这两本书的出版,很多人认为我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也证实了老领导在人才使用上的高瞻远瞩。然而,我内心的困惑却很少有人能够体会。这两篇从《梦扰不惑》一书选出的文章,可以看出我当时的心境。

其一:《阳光照在屁股上》

当一种巨大的孤独笼罩在身上,你想创造的一定是一种浪漫;当一种难以排解的郁闷积压于胸,你想寻求的一定是一种开心。

旷日持久的紧张生活遭遇了周日,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整个人变得无所适从。外面的阳光很美,充满诱惑,一个人却怯于踏进阳光、踏进浪漫而又世俗的世界。

打开网络,走进曾经充满诱惑的聊天室,里面的面孔一个个已很陌生。然而,闪亮名字下的虚伪犹在,文雅的名字上带有寂寞,淫荡的名字上却又刻着直白和无奈。

孤独的感觉没有削减,反而随着呆呆的静坐笼罩了整个荧光屏,漫延到整个房间。偶尔见到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名字走了进来,赶紧上去打招呼,然而等了很久,却没有见到回音。

聊天室里的人们似乎都在忙,似乎永远有他们的朋友,“朋友”间永远有聊不尽的话题。

窗外的太阳真好!还是应该去公园晒太阳。

“谁去公园晒太阳”,无意间将名字改了过来,却没有想到这名字却带来了一种出奇的效果,引来了个别好奇人的寻问。

于是,心情略有好转,于是放开心情去“晕”,去发泄胸中的积郁:“你去吗?报名吧!自带干粮不管菜汤陪晒费每人暂定五十。”

后来干脆公聊了起来,不是对着一个人,而是对着整个聊天室里的人去说、去聊、去侃。这是一种畅快、一种倾吐、一种释放——人,需要倾诉!

半小时后我走进公园,找到了小湖边一排长长的靠椅,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面对着太阳。太阳照我,我晒太阳。靠椅的周围越是熙熙攘攘,那种孤独感越是无尽地放大。

太阳暖融融、赤裸裸,无私地拥抱着我,我回报太阳的便也是一种坦诚——太阳婆婆,此时的我很孤独,感谢你的温暖撒在我的身上。

随手在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片,装模作样地写下一段心情,那是一种掩饰——掩饰空空荡荡的靠椅带来的另一种孤独,掩饰孑然一人面对偌大公园以及公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的自卑!

或左或右,或前或后,一个个男男女女在椅边走过,就像聊天室不断变换着的名字。但我知道,这里的人的心情和网络上人的心情一定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无论什么人,都有着同样的期待、同样的自我表现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千年定律,亘古不变。

太阳真好。

躺在连椅上,展开无尽的遐想,睡去……睡梦中,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也照在我的屁股上。

其二:《迷失的灵魂》

人在清醒的时候,一定是冷静的;人在迷失的时候,一定是彷徨的。我不知道清醒着还是在梦里,只知道时光在一天天流逝。过去了的一天一天杂乱无章,没有留下一点清晰的痕迹。我想,我的躯壳是清醒的,但我的灵魂是迷失的。一个人的悲哀莫过于此。

我为有一个明媚的天气而欣喜,也为有一个阴暗的日子而悲伤,但天气似乎与我从来没有直接的关系。天气晴朗,艳阳高照,阳光足以勾起我踏入春天的欲望,那就走出家门,或去公园释放郁积已久的压抑,或急匆匆搭车或慢悠悠骑车到单位上班。公园里游人脸上的冷漠司空见惯,唯有阳光才是带给我希望的力量之源;办公室的饮水机永远开着,唯有报纸天天在换,那是我透视世界的窗口。天气不好,外面的世界勾不起我走出去的欲望,那就潜伏在家中——或懒在被窝里酣睡,或打开微机冲浪。

这世界上的事情似乎一切都与我无关,偶尔能激起的热情也常常被一连串挫折击败,易感易怒成了家常便饭,枪淋弹雨锻炼出来的勇气瞬间被世俗的社会所击溃。“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青春时节记下的诗句模糊了,代之以“春华秋月何时了,花落知多少”的后主词所取代。

天朦胧,心朦胧。我不会为偶尔掠入视线的倩影而惊喜,也不会为偶尔消失的人名而感伤,生命里匆匆走过的过多死亡让我的心麻木了。唉,我的战友,昨天还为了一局“清一色”而欣喜若狂,今天却是魂归故土。身为故人,除了在某一个特定的日子里被撇下的结发人念上几句,谁又能还时常想起你呢!

四十年的春秋,似乎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却常常还像活在过去里。人生如梦,而这梦太长、太长……迷失的我找不到目标,空冥的四周似鬼火一样飘忽不定。哦,那就是我的目标吗?老天,谁来告诉我!

那时候,我的心情很矛盾。一个受惯了纪律约束的人突然没有了约束,一个每天都算着何时调级调衔的人突然没有了升职升级的希望。不用再听集合号、不用再参加政治业务学习,不用再看领导脸色。这时候,我才明白了有的人为什么家财万贯不受任何约束却心情抑郁。没有了信仰和目标,人无疑于行尸走肉。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仍隐约感觉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200410月,军校毕业20周年。分别20年之后,同学们再次相会于郑州测绘学院。这时候,大多数同学都转业到了地方工作,个别同学还留在部队。第二天去龙门石窟游玩,当大家都拿出各自的有效证件免费进入景区的时候,检票员却把我一个人挡在了景点之外。原因,我拿的是军官退休证,不能享受免费待遇。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同时也在同学们之间传为笑话:“这家伙,不到40,成了老干部!”

那年,李教员虽然已经退休,但仍然参加了我们的聚会。当她知道了我的情况后,专门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小李呀,没关系,你还年轻,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李教员的到来让我突然想起我还没完成的事情。这件事大概她已经忘记了,或者当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这就是我对教员的承诺,我一定要把字写好。虽然从军校毕业后一直没有从事地图绘图工作,更没有机会书写仿宋字;现在退休了,更不可能再使用仿宋字体。然而,对教员的承诺却一直烙刻在我的心里,这辈子,我一定要兑现我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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