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大英雄以本色
——感悟韩静霆的水墨画艺术
雁飞
谈及韩静霆老师,首先知道他是一位著名作家、词作家、编剧……《凯旋在子夜》、《战争让女人走开》、《大出殡》、《孙武》等,这些脍炙人口的美妙篇章,几乎伴读着我长大;一首“十月你的生日,中国”,我一路唱,从少年到青年,渐至中年,两鬓添雪——
韩静霆原籍山东高唐尹集镇,我们同属一乡,隔几步之遥,自然这“步”当以千米计了,呵呵——作为他的同乡,我感到骄傲!从内心深处,渗入骨髓。
然则,韩静霆老师为画,名噪艺坛,应该说是近些年的事情。他的画能读,且耐读;有想法、有状态、有精神、有自家法。欣赏韩静霆的一系列大写意水墨画艺术作品,一下子可以使你忘却当今画坛喋喋不休的争论,可以忘却中国画“穷途末路”论的呻吟,中西结合派的呐喊,实验水墨者的纷扰。在他的水墨世界里,山是那样高远奇朴,水是那样秀润隽永,林木成为山之魂、水之歌、原野之精灵,甚至一花、一草、一荷,皆如天籁中抖动的音符,自九天翩翩而下,点点盈怀。墨色是那样沉雄,笔触却如此轻松;画面是那样饱满,意境却如此空灵;空间是那样透彻,焦点却如此清晰;明明是长锋细笔,铸出的却如此磅礴大气,滔滔不绝,一如天助。
信之者,曰:“大气”。何谓大气?胸怀天地之心,包藏宇宙之机者,是为大气之人,是真英雄。究其根源,在中国人眼里,大气乃“天人合一”的表现。韩静霆作品中的大气是有生俱有的,来自诸多元素。他是一个深谙社会文化底蕴的艺术家,深知现代人眼中最缺乏什么,什么太多,什么太杂。他甚至能在一幅作品中集其浑身解数,极尽艺术涵质,在一种总策划、大工程、大集成中产生一种灵气逼人的场感和磁力,在与观赏者抵肩而过的瞬间抓住你的每一个触觉。事实上,水墨画也好,文人画也好,画工画匠的画也好,都是艺术存在,萝卜白菜,环肥燕瘦,何必独此一家?在这一层面上,韩静霆的画直接回答了我们的多年之惑,他的画是美的享受,是集艺术的各种手段去表达人类善良的理念、自然的美感、作者的情欲、观者的需求、时代的亮点,这就足够了。
韩静霆的大写意水墨作品,首先给人以强烈震撼的,是他那恢弘恣肆、酣畅淋漓的大气象;大挥大写、大开大阖、密如骤雨、掷地有声、纵横豪迈、浑然一体,若关西大汉执铜琶铁板,唱“大江东去”。当然,称他的大写意水墨作品大气磅礴,具有“力拔山兮气盖世”,“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大气象,并非指其物象大,而是气魄惊人。在韩静霆的笔下,不但那些巨幅大幛,物象丰富的作品穿插纵横、气贯长虹,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而且有时即使在表现内容上不过是几片蕉叶,几枚瓜果,在尺幅制式上不过是斗方小品,扇面册页,也同样能够体现出一种雄浑博大的气象,沉着而痛快的风姿,给人一种荡气回肠、身心俱畅的艺术享受。清邵梅臣《画耕偶录》称:“大写意画必得范中立之豁达大度,始能精气完固,气魄雄浑,周栎园生先谓为画中汉高。且云:局促瑟缩人,何能言书画,亦何由佳?”韩静霆的大写意水墨作品,是其人格的投影和精神的折射,堪称邵氏所言的生动注脚。
“行云流水去,明月清风来。生动无碍带,芯花漫自开”。自古以来,荷花因其圣洁雅逸、高标不俗、里通外直、不蔓不折,让人产生一种无需言说、激荡胸襟的美学共鸣。韩静霆爱荷、画荷,极尽痴迷。“心如世上青莲花“,他在荷塘之中寻梦。画家以幽邃雄魂的画境和豪放恣肆的艺术形式给观者一种别样的视觉感受和心理冲动,他笔下的“荷”世界充满了强有力的律动和无羁张扬。那猛烈的笔触,浓淡干湿的墨点、墨块,交织、碰撞、融合、渗化,焦墨飞白的荷杆亭亭玉立、、、、无一笔是画,似乎又无一笔不是画;他画的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哲学,是一种用来解释中国画博大宏深思想内涵的美学观。画家试图用他“心中之荷”唤醒世人心态的纯净,于滚滚红尘之中撑一片难得的沁人心脾的清凉。
而在他的“诗侣醉梦”一节中,笔法粗犷豪放、简洁率真,笔中见物、物中见笔;笔路起倒、峰回路转,欲树即树、欲石即石。充分展现了画家超凡脱俗的笔墨技巧与艺术才能。《佛说,一灯能除千年暗》那一抹微红的光亮,在这个寂寞、孤独的世上,让人倍加温暖;《也无风雨也无晴》作品体现了中国画特有的造境、构图及虚实处理关系。画面主体人物着笔不多,除去头部稍微详细一点外,全身各处只有寥寥几笔,兔起鹘落、风驰电掣、直泻而下。整个画幅上方所撑着的那一朵“墨云”,使观者产生丰富的联想。早已惯见自然中“阴晴圆缺”,也经历宦途“风雨”的诗人,还有什么渡不过的劫波?本来风雨之中盼晴,乃人之常态。但画家于此想的更深,诗人既已不再有仕途沉浮之累,也就不觉得“风雨”之苦,自然也就无“天晴”可盼了。何尝不权作一次“逍遥游”?岂非快哉!
韩静霆是富有理性精神的画家。他的用笔用墨不乏感情色彩,反映在他在观察、体会和创作过程中所涌动的激情。只是他善于把这种激情纳入他理性的构架之中,画面上突显的是带有构成性的格局,是结构美,而这种结构美感与笔墨情趣又紧密交融在一起。他的画又是意象的,不拘泥于一点一式之规范,而是发挥水墨特有的抽象性,这一点他比当今一般水墨画家走得更远,但他没有踏进抽象主义的疆域,以韩静霆的素质和修养来看,似乎也不可能走向纯粹的抽象主义。他深知,传统水墨特有的意象性,也为艺术家的创造提供了无限的可能。韩静霆之所以审慎地处理情、景、境之间的关系,固然是为了追求作品内涵与形式语言表现力的丰富性,但同时又保持与传统水墨人文精神的一脉相承,不使水墨与传统的人文精神脱节而走向“非水墨画”的境地。
韩静霆的画风脱俗、脱矫、脱媚、脱套。一如他的性格之求真诚、求逸动、求品位、求灵气、求尽兴、求尽责。这种既非仙风道骨的虚无缥缈、又脱离凡夫俗子的斤斤计较、立身非仙非人之间谓之“鬼”的定位,使这个“奇才”、“通才”可以灵动地运用所有的手段、技能和思考,投入到他的每一幅作品中去,如水乳交融、不露痕迹;同时又把中国水墨画的恣意挥洒,意到笔留、趣味浑成的水墨情趣发挥到极致。他画马、画荷花、画人物,这种表现,这种线条,特别到位,极近荒诞;用到其妙处,简直多一笔太多,少一笔太少,出现不可重复的意象和审美的收获,这种收获绝非靠一时的“墨戏”可得。这分明是一种文化底蕴、社会综合、历史取舍、空间运筹、技艺铸造、生命精血、思想睿智和最佳心境的碰撞、瞬间灵光闪耀的火花。这种不骄于得笔墨情趣之意,不耻于吸收民间艺术工匠之技,不拘于中西艺术表达语言的界限,不满足于一笔、一隅、一面、一时之得,可工之处绝不虚过,可写之处绝不收敛,能挥洒之时绝不客气,极天下之大观,集解数之大成的画风,奠定了韩静霆在中国绘画史上不容忽视、不可动摇的地位。
诚然,韩静霆大写意水墨画的学术价值和启示意义不仅表现在他的创作成就和艺术实践,而更重要的表现在当今画坛写意精神严重缺失,大写意水墨作品整体疲弱的背景下,知难而进,理性前瞻的勇气和把握上。
具体而言,由于文化语境、展览机制和艺术市场导向等诸多原因,当今画坛的写意精神和写意画风仍处于一种不尽人意的低迷。尤其是在花鸟画的创作中,大写意这一最具主体性、创造性和艺术生命活力,最能体现中国画艺术本质和精神性文化内涵的画风体格却日渐淡薄、削弱了。而占尽风头的则是一些繁琐有余而概括不足,有着很强装饰性与形式感的工笔重彩之作。这无疑违背了中国画艺术本质和本体特征,突出图像,疏离笔墨。韩静霆却恰恰正是在这种背景之下,依然固我,以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大写意崛起于画坛的。是的,一位原本已负有盛名的著名作家,不畏风险和艰辛,毅然跻身于大写意水墨的创作并取得了令人称羡的佳绩,这一有力的事实,不仅给陷于疲困之中的中国画创作带来了强烈的刺激和巨大鼓舞,起到了某种振衰挽颓、注入活力的推动。
“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才子自风流”。韩静霆的绘画是“文学的力量”(王蒙语)。
从文坛到影坛,再到画坛,样样出手不凡。这就是现实中的韩静霆;一个心存无限幻想,而又充满理性、踽踽前行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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