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妈 的 香 皂
赵术经
香皂,对于现代人来说是最普通、最普及的生活用品了,但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的农村,能用上香皂可是件奢侈的、不容易办到的事儿。妈妈过年前取香皂那一刻恍若昨日,至今难忘。
那时候我们住在家里的东屋,进门南边是火炕,炕北靠东墙一口小衣柜,再往北放着木质雕花的脸盆架,靠西墙是一口大立柜,上面放一口板箱,北墙下一张三抽桌,桌前一把圆扶手的太师椅子。
那个年代的腊月末,当扫过灰,“备年”接近尾声时,妈妈总会从大立柜上的板箱里取出香皂准备过年用。大立柜高约一米八,再放上个四十厘米高的板箱,要从板箱里取东西必须在椅子上加个方凳才行。这时,妈妈都会将我叫来在地面接应。板箱是妈**陪嫁品,用来盛装不经常用但较为要紧的东西。当妈妈打开板箱盖时,一缕清香飘溢而出,在妈妈取出香皂递给我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满脸的凝重,那么的全神贯注,好似手里握着一件十分珍贵的物件,这一瞬间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随着香皂传递在我的手上,一股馨香直接钻进鼻孔,沁入肺腑,经久不散。
记得那时候妈妈陪嫁过来的香皂盒子是陶瓷的,上面画着花儿,特别耐看,但盒子里盛的却是“沙粉子”,这是一种沙子和粉质混合成的东西,用水泡的软软的,洗脸时用手指抠一点来抹在脸上,感觉像抹了一把沙子,硌得我生疼。好在农村的孩子“泼皮”惯了,并不在意。至于香皂盒里为什么会装“沙粉子”,当时农村大多数人家是舍不得买肥皂的,洗被褥、衣服全靠“沙粉子”当庄。这种东西当地黄山馆镇就有出产,小商贩推着独轮车走街串巷叫卖,当年几百块钱(旧币)一大块儿,倒也廉价,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为农家主要的洗涤用品。至于肥皂,连温饱都尚未解决的农家哪里有钱买肥皂,就更谈不上奢侈的香皂了。于是“沙粉子”便堂而皇之地占领了我家漂亮的香皂盒子。
按照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妈妈是不会买香皂的,香皂是我在上海中央香皂厂工作的姨父每年休假时带回来的,作为姐妹之间的馈赠来到我家。妈妈平常舍不得用,便珍藏在板箱里,待到过年需要充脸面时才派上用场。
剥开香皂漂亮的包装外衣,露出如脂似玉的长方体,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看着洁白晶莹、芳香四溢的香皂,那时的我突发奇想:这么香的东西,也该是可口的美味吧!于是背着妈妈偷偷舔了一口,哇!涩涩的,怎么口味和气味差距这么大呢?
这时,木质雕花的脸盆架擦拭一新,香皂盒里的“沙子粉”也被清理干净了,喷香的香皂放在里面,这才成为真正的香皂盒子。铜盆架、香皂盒子和崭新的香皂带来了新气象,家里顿时有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年味儿。哪家主妇不想把自家的年过得红红火火呢?过年用上了香皂,与用“沙子粉”洗脸感觉就是不一样,它滑滑的,抹在脸上香气沁入心扉,让人周身都舒舒服服。
如今,随着生活的改善,“沙子粉”不见了踪影,香皂成了普通百姓家最常见不过的生活用品,一年到头都用香皂洗脸,享受着生活的惬意。刚刚步入一百零一岁的妈妈随着二弟居住,享受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她老人家再也不用为保存好一块香皂而费尽心思、小心翼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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