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旷达幽深传神韵

　　泰祥邀我写一篇关于金隆贵的短文，我迟疑再三。因怵于文字，况同处画界，各人所思所想不言自明，相互所行所为自有分寸，尚留些神秘，亦多些温存，如之眼下艺坛歌星、影星已很热闹，弄不好当是又“炒画星”。

　　直至编辑给我送来一摞《美苑》画刊，书画介绍、人物点评，林林总总已逾四十多期了，真是难能可贵的一畦美苑。在此谈谈心里话，道道苦和甜，让人们多一些理解，也不枉编辑的一片良苦用心。

　　作为画界的朋友，和隆贵相识已二十多个年头，作为工作搭档，也密切合作近十个春秋，应该说十分了解。可要落笔，却颇费思忖。我觉得隆贵是一位集各种矛盾因素于一身的人。他亦官亦民，似老还青，既温又火，似陈还新，看去过得洒脱，实则活得深沉，一副重任在身的神情，包裹着妙谛虚静的内心，以西方任何系统的科学方法论，都无力将其划定，其实他就是一个生活在当代的中国书画人。深究起来，中国文化的本源就是哲学味很深的玄理，它所滋养的书画人的心灵状态就很难说清。我以为一方面隆贵的生活状态受时代影响的痕迹极浓，另一方面他的心灵状态受传统文化的渗透极深。

　　说来响亮，省画院的院长、美协秘书长、副主席……这些别人看作是头上的光环的东西，对金隆贵许是受惠其衔，但实是受累其职，不仅操心费力为他人作嫁衣，有时还得忍辱负重，为顾全大局割舍自身。不敢说已极准确地知道他怎样看待做官，但我肯定地知道他以画家自尊。起码作为一个画画的，他对自己的作品展示的位置如何比主席台上自己位次的有无看得更重。

　　如今国内有人把画油画的分为五代，我不知金隆贵属于哪一代。他比新一代老，又比老一代青，在中间那一层，他还是既老又青。有时我觉得他像巴金笔下的那位大表哥，在我省以自己的人格和画品维系着美术界的大家庭。因此他没有老三觉慧那么火，但也不像老大觉新那么温。说他不温不火不只指他的品性，也旁及他的画性。他的画没有现代人的焦虑和火气，也没有古代人的肃穆和消沉。隆贵作画满含激情，但画面并不剑拔弩张，而是沉稳幽深。他的感情是经过智慧过滤而流淌出来的涓水，是东方人追求的天地之大美，旷达、淡泊的意境，悠长而温馨。表面看隆贵的油画语言并不惊人，不奇不新，但正所谓工有巧拙，艺无古今，只要作品融入了作者的灵性，无论什么样的外壳自有其鲜活的神韵，常看常新。更何况人类精神的需求多种多样，人们需要米开朗基罗的犷放的忧思，也需要菲迪亚斯静穆的神明。当代中国需要从西方引来激越，更离不开东方原有的从容。

　　隆贵画了许多极其悦目引人入胜的油画作品，其中人物肖像引来更多人的议论，有人以西方典型论的标准高度赞扬其人物极富个性的气质和传神，这自然不错。隆贵每欲作画必长期酝酿、仔细观察、几度经营，直至人物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展示了他遵循传统的现实主义艺术方法极严、传习的写实油画技法技巧功力极深。不过我以为他的肖像画更为动人之处却在那超越个性的那种宁静、淡雅意味的共性。通观隆贵的肖像作品，无论贞童少妇，还是年轻的职业女性，在他营造的氛围中都呈现着淡泊、平实、自然的神精。那是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是熄灭了利欲与情私的心灵平衡。隆贵对人的描绘已超越了人生、人性的层面，渗透着赞美宇宙生命的理性。人们常把画家笔下的自然称作人格化了的自然，殊不知画家笔下的人物，也可升华为自然化了的人。在这里，世俗的情结淡化了，世事的纷争消解了，真是一片纯净。隆贵以典雅的形态、柔和的色调构成他自己的圣洁样式，述说自己内心世界的安宁梦境。他的艺术价值不是外向的过问社会变革，而是内向的净化人心。

　　值得探究的是在生活中隆贵是一位不乏棱角的人，为何他的艺术趋向淡泊隽永，我想当属于严格意义上的艺术观念的觉醒。这种觉醒我说不透从何而起，一般均从广游博览、勤学苦思的历程中去搜寻。但我觉察不出他像一些学者那样有的厚学渊源，也查找不到他像许多禅者那样彻悟的历程。虽然他读书不少、见识颇多，但也仅是直觉使然。因此我以为他的艺术实践的走向、艺术观念的觉醒当归于他的内在秉性，追求完美、和善的天性，这许是中国书画人的心灵状态的神秘所在；否则，他怎会有这许多平和与从容！

　　不少朋友说成长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命运多舛，大有生不逢时之慨，常把自身的遗憾归咎于时代。其实，这透露了自身的脆弱。难怪当今有人激呼民族的自救在于主体精神的觉醒。隆贵的艺术观念的实现价值正在于少了些脆弱，多了些自主，其意义推而广之不正在于此吗？顺便说一句，一个画油画的，隆贵当然也想到西方鼻祖那里探幽，但我相信他决不会为谋求与其接轨而丢掉自身。

　　常有人用坚定的意志和执着的追求等词语褒扬画家，对此我总觉得过于笼统。如果是指其性格，那只是个性的归类，本无褒贬的价值；如果是指其敬业精神，画家从业本出于自身需要或信仰的虔诚，实无坚毅与否可言；如果是形容其追求状态，那种把画家的行为与目标分割开来的描述，难免有被动的态势，岂不少了些理解，多了些怜悯。听到这类的描述，怎能不产生未被认可的无奈。事实上，从事任何职业的人，不管是诗人还是鞋匠，只要对其劳作与创造达到内在需要与欣赏的程度，怎样辛苦也是一种自在。我相信隆贵是不需要这样的赞誉的，否则他仍然没有尽到修身之功，没有达到养心之境。

　　艺术简历

　　金隆贵，汉族，一九四二年生，辽宁大连人，鲁迅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曾先后任吉林省美术家协会秘书长，副主席，吉林省画院院长。一级美术师、中国美协第四届理事会理事。现为吉林省美协名誉主席，中国油画学会理事，东北大学东软信息学院数字艺术系教授。

　　作品多次参加全国美展等多项展览，多件作品获奖。油画《红靠椅》、《清晨》、《飞》，水粉画《秋》，粉画《山花》分别参加第七、八、九届全国美展，作品获优秀作品奖和优秀奖。油画《五线谱》、《矿工日记》参加第二、三届中国油画展。作品还多次在全国及省级单项展览中入选获奖。曾获吉林省颁发的《世纪艺术金奖》。作品还曾先后在日本、新加坡、德国、蒙古、坦桑尼亚、韩国等国家和香港、澳门、台湾等地区展出。多件作品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