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一)对书法创作的进程,古人多有精辟的论述。张怀瓘在《玉堂禁经》篇首即提出:必先识势,乃可加功;功势既明,则务迟涩;迟涩分矣,无系拘跔;拘跔既亡,求诸变态;变态之旨,在于奋斫;奋斫之理,资于异状;异状之变,无溺荒僻;荒僻去矣,务于神采;神采之至,几于玄微,则宕逸无方矣。
在此循序渐进的艺术感悟中,书者也由技的层面不断趋向精神的高度,使书迹成为可以感知到的一种意趣,达到书者心性的真实的抒发。
陈钦硕近来创作颇丰,观其作品及创作的状态,正在由技达道的过程中产生着变化。
无论正体和草体,陈钦硕都有明晰的功势把握,由晋唐而泛滥宋元明清,用笔能注重迟涩,而无拘跔之感。变态的主观旨趣是在圆浑中生发出来的。其正体从唐楷中得到博大的气象,又从行草中参入疏密虚实的变化。草体既有今草的严谨又有大草的狂放,无论以《书谱》式的布局,还是连绵纵横的章法,都能气势升涨,显出书者书时的饱满的精神状态。而其最明显的形式特征即在于能将“圆”贯彻始终。这不仅仅是指外形式的以“圆”为特征,更是体悟中国书法传统审美中最为关注的内在的势圆,在挥运之间始终保持气脉的贯通。点画之间,偏旁之间,字行之间,篇章之间,无不以左旋右盘,上牵下护,前伸后回,首定尾应,在一字之中,一篇之内以多的变化而保持一的始终,此一是气势,是才情,是技的全面实现,也是道的逐渐生成。
“圆”在书法中的特殊意义就是使“方”形字活动起来,使“方”的一向多运行。或者说正是关注了“圆”的存在,而使“方”处于了动的变态之中,这不仅使“方”“圆”对立起到了变化,也使形式的诸多因素在对立变化中被统一起来。这样的变态是一种无定则的变态。古人喜以水火不定之势来譬喻字无常定。“字无常定”,就是字势应运而生,应感而变,应变而妙也。
至于“奋斫”是追求笔势的变化,笔势的变化是“异状”偶然生发的根据,而“异状”之变又避免绝对的向度,即在有法无法之间寻求平衡。这样就进入了“神采”的阶段,而作品对神采的外溢是澄心运思至微妙之间的表现,虞世南称之为“神应思彻”。而张怀瓘说是达到了“玄微”,“则宕逸无方”,书者至此就有了自由的境界,超越了“法”的偏狭而进入了“法外法”的畅快,书者的意志如此得以升华。
以前我曾谈过陈钦硕书法的创作状态,概括地提出“快乐境界”是他的指向。快乐是心态,也应该是“圆”的书势的另一种表征。“圆”的书势还指向明丽、明畅、明快、明洁,这无疑为其风格的深化提供了形式的基因。陈钦硕以流贯周通的笔法既保持作品生成的畅快气息,又体现出圆润、含蓄的笔意。如果说方折浓重较多地偏向阳刚之美,而转曲内敛则趋于阴柔之美。其可贵处仍在能保持两者之间的协衡,使其作品在中和的基调上,或呈嶙峋,或呈蓊郁,书意表达的路途就十分宽敞了。我想其沿着这一创作路向不断前行,不断积累,以字的态度合于心的感悟,一定会在风格审美上有更大的创获,不啻是作品意义上的,更是生命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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