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皱了的小孩》插图,严明 摄
一个家庭的摄影史(节选)
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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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气还是来了。
父亲的慢性肺病刚熬过了一个严冬和酷暑,母亲很担心即将到来的又一轮秋冬。回乡的路上,我焦灼地盯着车窗外掠过的杨树,仿佛从现在开始,北半球的每一片落叶都会与我有关。
到了要考虑一切的节点。就像这季节,会变换,会更替。对于喜欢老物件、遍访各地古迹的我来说,有这样的一个老旧的家,真不知应该欣喜还是悲叹。这样的情绪在刚过去的炎热难耐的夏天达到顶点——我在老家无意中又翻找出了几本影集。
我作为儿子、作为父亲,加上作为一位摄影师,少小离家,如今在几十年没有变样的家里打开这样的相册,视角多重,五味杂陈。时空,狠狠地向我展示着它的高压。每一张旧影, 带给我的感慨、震撼几乎不亚于我这么多年行走江湖看到的任何一处名胜。
它们就是我自己的“名胜古迹",这是我的“家庭摄影史”。
这些家庭相册里的照片,有爸妈以前的,有我小时候的,更多我和妹妹在外工作并成家之后陆续寄回来的。也有父母后来在老家拍的一.些照片,总共加起来有四五本。
几本影集,一躺几十年的它们,远不像旧家具那么沉默。
一本影集在累积的过程中,我们往往不觉得它有什么能量,偶尔翻看,可能只是当作消遣,嬉笑着说:哈哈,看我当时是那样的……越来越往后,时间这个东西介入了,你可能觉得事态变了,变得惊心。影集厚了,轻的时光也就变重了。你再也不能不承认:那就是我。
一般来说,我们通常是为了留住欢乐的印记而拍下照片,乐意把它们攒下来。老人与儿孙常年分隔两地,照片更是珍贵的记忆实体,是互相传递思念的凭证。偶尔捧在手里, 放在眼前,那是为了对抗遗忘、慰藉想念所做的实物存储。我们看它们的时候,想念家人,也想念往昔的自己。
在照料父亲的这段时间,我打算认真整理一下这些照片。为了旧的我,旧的家,做一场停留。基因这东西,刻划在血液里的,再肆查放飞的游魂也会被它“捉拿归案”。那些照片虽然是零散、断续,甚至无序的,但一打开它们,记忆就开启了,喷涌如泉。
那源头,正是我的来路。
严明,摄影师,侯登科纪实摄影奖、法国“才华摄影基金”奖得主。70后,安徽定远人。大学学的是中文,毕业后曾做过中学老师、摇滚乐手、杂志编辑、唱片公司企宣、报社记者,现为自由摄影师,生活在广州。摄影代表作品为《大国志》系列,作品由多家艺术机构及国内外收藏家收藏。出版随笔集《我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大国志》及同名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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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严明
编辑丨WEY L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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