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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杂谈] 魏晋名士,真正的癫公文学

2 已有 126 次阅读   2024-06-20 19:53
魏晋名士,真正的癫公文学
意外艺术 2024-06-20 18:47
近两年冲浪最显著的发现是,大家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美丽了。
“发疯”老早就不是个骂人的词,而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生存法则”,且常常以此自居。
遇事不决则发疯,讲究一个用魔法打败魔法。
而每次看到网络邻居们的发疯实录,我总会想起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魏晋名士们。
论癫,他们还没输过!
▲《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画像砖
魏晋名士有多癫?
当我们还在“(阴暗)(扭曲)(爬行) ”时,“竹林七贤”的代表人物阮籍已经扯开嗓子大声发疯——
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
——《晋书·阮籍传》
闲着没事驾着马车出门,也不挑路,一直走到没路可走,就哇的一声原地放声大哭,哭够了再慢悠悠回家去。
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识其父兄,径往哭之,尽哀而还。——《晋书·阮籍传》
听说有个年轻小姑娘去世了,阮籍也不认识人家,跑到人葬礼上嗷嗷又是一顿哭,搞得别人莫名其妙的。
但他可不管,哭得撕心裂肺的,哭不动了才转身回家。
跑到陌生人葬礼上痛哭倒也还行,共情能力强嘛,勉强还能理解。
但有的人,直接在别人葬礼上学驴叫……
王仲宣好驴鸣。既葬,文帝临其丧,顾语同游曰:“王好驴鸣,可各作一声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驴鸣。——《晋书·阮籍传》
“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去世后,曹丕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没错,就是魏武帝曹操的儿子,曹丕。这时候他虽然还没当上太子,也已经是堂堂副丞相了。
这么个大人物来参加葬礼,好歹会发表一番庄重的悼词or事关家国大义的演讲吧?
但曹丕才不,他上来就说
“朋友们呐,咱们王粲生前就爱听驴叫,现在他离我们而去,让我们一起学驴叫,送他最后一程吧!”(?)
于是,追悼会现场咿咿呀呀一片驴叫声,想想还挺魔幻的……
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
——《世说新语·任诞》
再说竹林七贤的另一个代表人物,刘伶。
哥们喝完酒直接光着屁股在屋里裸奔狂欢,客人嫌他没羞没臊,他倒理直气壮叉起腰来:
“我向来把天地当做我的家,把房屋当做我的衣裤,倒是你小子,钻我裤衩子里做什么?真不要脸!”
客人:……?(骂骂咧咧转身离开)
这种神经兮兮的事情还有很多,光是陈述事实都很像标题党的程度——
阮咸竟在晒书节上晒裤衩子!
为了拒绝未来皇帝当女婿,阮籍醉酒60天!
震惊!阮咸和一群猪一块儿喝酒!
……
怎么样,是不是轻轻松松完胜当今网络原住民?
但凡他们再长寿亿点点,这个互联网必有他们的亿席之地……
好端端的,咋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癫?这还要从他们所处的时代讲起——
魏晋是中国历史上十分黑暗的一个时期,政治动荡,政权时不时就来一场“大换血”。
在争权夺位的混乱无序中,“非自然死亡”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时,各大政治集团对名士们的态度,不是拉拢,便是杀戮。
拉拢他们,因为他们的才学和声望关及政治集团的品位和成败。
杀戮他们,因为忌惮他们,害怕他们为其他政治集团效力——
建安七子之一孔融,玄学创始人何晏,玄学创始人夏侯玄,《博物志》作者张华,文学家毋丘俭,竹林七贤代表人物嵇康,诗人潘岳……
这是一张很长很长的屠杀名单,里面的每一个姓名,无一不是万人敬仰的一代名士。
所谓“一日之间,名士减半”。
抽象的是,当权者们一边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杀戮,一边又冠冕堂皇地鼓吹着仁义道德、纲常礼教。
那些在腥风血雨中暂得幸存的名士们,则陷入了无尽的幻灭与恐慌之中:
政治黑暗,礼教虚伪,生命无常,我们又该相信什么?我们又该怎样活着?
一个个困境牵引着他们,探索自我,思考生命。他们把老庄、周易翻出来,在一场又一场的玄学清谈中,对宇宙、社会、人生进行求索和思辨。
▲《竹林七贤图》明·仇英
就这样,他们在黑暗现实的挤压中,迸发出了独特的生命能量——
反正横竖都是要死,不如痛痛快快去活,自由自在去活。
他们反叛主流思潮,以大俗嘲讽攀附的大雅,以出格的行为蔑视世俗礼教。
前面我们讲到阮籍的“花式疯哭”,不仅是哭,他还干过一件足以登上当时八卦娱乐头条的事情。
有一天,阮籍他嫂嫂要回趟娘家,他哥都没去送,他倒是跑去热情相送了。
按照当时的礼教,男女授受不亲,嫂子和小叔子也是要保持距离的,这一送,自然有人要指责他不合礼法。
但阮籍根本没在care。他衣袖一挥,说:
“礼岂为我辈设邪!”
世间的繁文缛节,哪里是为我们这种人设的!
多漂亮的一句话,个屁的仁义礼智君臣父子,老子就要做自己。
此时我们再回看魏晋名士们的“发疯”举动,便不难看出几分在火山边缘跳舞的悲剧意味——
阮籍的“穷途之哭”,是时局压抑累积起来的痛苦宣泄。
为陌生女孩失声痛哭,哭的是美好生命的脆弱与易逝。
阮咸在晒书节上晒裤衩,是处境之贫穷,亦是对世俗的不屑。
曹丕在王粲的葬礼上学驴叫,既是尊重逝者生前的独特爱好,也想让沉重却常见的生离死别,轻一些……
▲《高位图》唐·孙逸上海博物馆藏
生命如草芥,命运落入时代洪流,他们所拥有的,不过当下。
既然如此,何须压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学驴叫就学驴叫。这样的他们,活出了一种专注「此刻」、随心而行的浪漫。
最后再讲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王徽之一个人在家里喝着小酒。
▲《存菊图》明·文徵明 故宫博物院藏
他望着屋外的一片洁白雪景,百无聊赖,便起身,慢悠悠地来回踱步,吟咏起大文学家左思的《招隐》诗。
本是一个蛮惬意的雪夜,喝酒念诗,累了就洗洗睡,多好。
可不知怎么的,王徽之忽然很想念好友戴逵,于是他做了一件特别酷的事情——
说走就走,冒着严寒搭乘小船,花掉一整个夜晚,从山阴县到剡县去找戴逵。
可真到了戴逵家,王徽之连门都没敲,转身就走了。别人觉得他莫名其妙的,问他为什么,他说:
“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多美,多浪漫。
这个故事让我想起川端康成在《雪国》里提到的“美丽的徒劳”。
即使徒劳,想做便做了;即使徒劳,却依旧如此美丽。
对这群名士而言,结果似乎并不重要,他们是活在当下,活在“乘兴而行”的过程里的。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把生命比作“一张成不了画的草图”。
很有意思的一个比喻。
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恰似一张草图,没有效果预览,没有绝对的完成时,只有一笔又一笔的当下。
待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画到哪,就是哪了。
而魏晋名士们似乎在用一幅幅个性张扬的人生草图告诉我们——
重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推崇怎样的画法,而是你想要画成什么模样。
*本文参考资料:
[1]《晋书》唐·房玄龄等
[2]《世说新语》南朝·刘义庆等
[3]《易中天带你读懂中国系列:中国人的智慧》易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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