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有热情画画的人太少了,有的人是钱太多了不想画了,有的人是钱太少了不想画了。这样都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艺术历程和脉络。)
李津:
有热情画家不多了
钱太多的不想画了
钱太少的也不想画了
李津反复强调自己是个以“我”为中心的人,有时候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从来不理会外界的观众怎么看,如果他是作家,他一定会使用第一人称写作……于是,小编在这场对话中隐去,让李津以第一人称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是被抛弃的
八十年代中期我从美术学院毕业之后,有机会去了西藏,西藏对我的艺术观和生活观的影响是深刻的、持续的,这一点我在很多地方都强调过。那种单纯的环境和氛围带给我的冲击是震撼的,那段时间的绘画是纯真的,那时候几乎什么都不想,远离了北京的热潮,反而使得我的绘画呈现出另一种自然的风格。我在西藏画的一批画带回北京之后引起了一些反响,因为这跟当时的主流绘画有很大的不同。
我断断续续在西藏生活了三年的时间,从1993年以后开始回到北京生活,脱离了西藏这个大环境之后,我的作品也开始出现新的变化,开始跟我的居住环境和日常生活产生新的联接。虽然我表面上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我内心里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我的交往圈的变化。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跟我玩的很好的一批人后来都慢慢地疏远了。
一方面,跟我一样画水墨画的艺术家朋友,到了90年代以后,他们的画越画越大,越画越抽象,而我则一直是比较具象的形式,并且日益生活化和市井化,这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小趣味,是上不了大台面的。另一方面,我早年的时候跟方力钧、岳敏君等人交往也比较密切,但是后来却“各走各的路”了,一来可能是水墨并不是八十年代前卫艺术的主流,二来我没有入住圆明园或者宋庄,而是居住在北京的胡同里,与他们那个群体的交往自然也就不多了。
八十年代是一个重视群体的时期,各种艺术思潮几乎全部是以群体或者小组的形式发展起来的,所以,可以说,我是被群体和主流思潮抛弃了的一个人。这也跟我当时的思考有关系,现代大展之后,艺术家又开始回到个人,开始思考个人应该使用什么样的艺术语言。我觉得我的艺术方式要更加生活化,更加符合我自己内心的想法。
“吃”是我的生理记忆
我们这一代艺术家都经历过生理上的饥饿,所以从小我们就关注饮食的问题,关注能不能吃饱肚子的问题,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绕不过去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80年代的时候我想请一百个人吃饭,那时候看起来就是异想天开,但是我现在最多的时候同时请三百多个人吃饭。这就是我们这代人,尤其是我自己对于吃的一种迷恋。如果让今天的青年人将精力和关注点放在吃上面,他会受到不了,所以这还是一种时代特征在个人身上的体现。
我本身很喜欢吃,不管再忙再累,如果吃不好我就不高兴,我很关注吃的问题。另外,从古至今,没有人一直把吃作为题材,有的人偶尔画一点,但是没有人真正将它作为一辈子去做的事。所以我很庆幸,我喜欢的事儿跟我的艺术创作是不冲突的。做饭和吃饭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休息和享受,我能在饭桌上消磨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这时候的“吃”对我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填饱肚子的问题了。
有的人说我的作品很有力量,但我并不关注它有没有力量,我在意的是它的鲜活,我画一块肥肉,我不追求别的意境或者力量,我就是想让它看起来是一块肉,而不是别的东西,这就够了。要画出这种状态,在笔法上,感觉和状态一定要松,如果精神状态一直是紧巴巴的,这样是不能表现鲜活的事物的。
我画的女人不是大路货
有的人说看我的画是一种“审丑”,我认为我画的女人是极美的,我画的女人不是大路货的,而是我认为美的事物。如果一个艺术家能够给一个时代提供一个新的时尚标准和美的标准,那就太了不起了。我一直想当这样的艺术家,我希望人们能够感受到我画中女人的美。
如果我是个作家,我一定是用第一人称写作的。凡是很迷恋自画像的艺术家,一定是将自己的个性放在第一位的,个人是大于一切的。我画画不太考虑观众或者别人怎么看,但是庆幸我是一个比较随性的、随和的人,所以我身边有很多的朋友。
艺术就是把现实中的东西移情和幻化。如果他缺失物质,这会在绘画中反映出来,同样,缺失精神也会在其中表现出来。我的作品看起来很鲜活,这跟我的生活状态是分不开的,我平时的生活就是这样,所以这种状态就投射到绘画里。但是我骨子里又是个极其孤独的人,这种孤独在画中也是有体现的,只是有的人能读到,有的人读不到。
如果牙都没了,就不要再暴饮暴食
很多人说我在90年代之前的作品很有冲击力、有力量,尤其是在西藏时期创作的绘画。这可能是他们读到的一种感受。现在我的作品早已经不是那样的面貌,作品跟我的生活状态有很大的关系,现在我的生活没有以前那么单纯了,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要去应酬,或多或少地受到一些钳制和制约。所以现在的作品里面就带有更多的社会性的因素,已经不是单纯的一种生活小情趣了,不是一种小日子了。
跟我同辈的艺术家,到现在还跟我一样这么有热情画画的人太少了,有的人是钱太多了不想画了,有的人是钱太少了不想画了。这样都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艺术历程和脉络。
但是,我的风格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看一下我这三十年来的艺术历程就知道了,每个阶段都不一样,这跟我每个阶段的生活和所面临的问题不同是分不开的。比如饮食男女这个题材,我画了很多,但是现在已经跟以前的面貌不一样了。我不会为了保持某种风格而去一直延续它,不去变化。我作品中的变化都是自然而然的。我最近也画了一些黑白风格的作品,数量并不多,这就是我现在这个阶段的一些思考。我的年龄已经五十多了,而且已经不是当年年轻力壮精神旺盛时期的那种状态了,如果现在还去表现那种很有激情和活力的风格,这本身就是对我自己的一种伤害,所以我就是顺其自然的,生命和感悟到了哪个阶段,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什么风格。
我常常说,如果牙都没了,就不要再表现暴饮暴食了。因为这样的表现本身就不是真诚的,所以我的创作其实是跟我生命的每个阶段和感悟是相契合的,我这个人已经走到这个份儿上了,作品自然也就呈现成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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