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8月16日,一副20页书画并举的《山水小景》在拍卖会上拍出了7475万的高价,一举成为上半年艺术品交易之王。这套珍品出自“华亭派”代表董其昌。
董其昌以墨染仙气、飘逸空灵、变化无穷的书法技艺和风格闻名于世,被奉若神明四百余年,成为书法界的一根标杆。他的作品常被逐笔逐字研习,备受文艺界追捧,动辄拍出六七位高价,这次的7475万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作为一个旁观者,却不得不这个价值打上个问号,因为从某些角度来说,这种推崇与追捧,名过其实了。
董其昌
人品有瑕的书法家,作品价值存疑
董其昌的书法大受康熙青睐,清朝时甚至出现过董其昌书法热,之后一直盛名在旺,没有掉下过神坛。
但与其受追捧的作品相对的,是他一直被受诟病的人品。松年有云:“书画清高,尤首重人品,人品既优,不但人人重其笔墨,更钦仰其人。”以此衡量,董其昌的作品价值大打折扣。
原本书法很烂,负气开始苦练
董其昌生于嘉靖末年,颇有文才,17岁参加会考。少年总是自负轻狂,他自认写出了惊人大作,必定能一举高中,结果发榜时却排在了第二,心中不免大为不忿。
询问后才知是知府认为他字迹太差,这深深刺激了董其昌,为了一雪前耻,他开始苦练书画,描摹颜真卿、王子制、钟繇的作品,苦练十几年,最终在书画上大有所成。
从董其昌投身书法的原由可以看出,他最初并不爱书法,也不是因书法的奥妙与美感才产生苦修的想法,初衷完全是因为负气。
形势有利出山,形势不利辞官,见风使舵的官场老油条
董其昌一生在官场中几起几落,没有什么实际的卓越贡献,出山、辞官从不是因形势所迫不得不做,都是因势利导,十分善于躲灾避祸,趋炎附势也是好手,满满的小人油滑像。
考中进士后,他本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当过皇长子的老师,书画名声不小,但难以出头。
翰林院一位学士去世后,他借口扶灵回了老家。在京城不显眼的名头到了地方却大放异彩,在福建、湖广、河南等地出任过副提学等职务。
当时时局动荡,朝堂党争不休,政治一团混乱。董其昌虽有为官意愿,但没有报国救世之心。在河南做三品文官第二年便称病归隐,在家赋闲二十多年,凭声名过得富足自在,成功躲过朝堂纷争。
到了光宗继位,作为教过光宗的“帝师”,董其昌的机会又来了。他风光回到朝堂,做了太常少卿。可惜好景不长,光宗一个月后就去世了,魏忠贤和皇后摄政,朝堂又是一派凛冽风气。
董其昌逢迎乱党,又留任了五年。随着魏党声势日下,敏锐的董其昌觉察到了风险,在魏忠贤倒台前两年再次辞官,在家赋闲八年,又成功躲过一次政治浩劫。
及至崇祯五年,魏忠贤之患渐渐散去,77岁的董其昌再回朝堂,掌管詹事府。
但作为魏忠贤旧属,董其昌与魏党余孽关联不断,与东林党针锋相对,搅在各方势力之间,詹士做得一点也不愉快。两年后,他再次归隐,两年后故去。
董其昌的官场经历,未见半分文士风骨、没有家国之念、也不在乎世道如何,一直都在为自己谋划,有前程时忙复出,有危险时忙退避,可谓自私自利的典型。
民抄董宦,洗不掉的黑点
董其昌第一次辞官在家期间,专注书画,生活富足奢华,却不重家教,放任儿子为非作歹。
万历43年,他的两个儿子跑到农户家强抢民女,恶行被编成故事,被说书人在坊间传唱,在当地留下一片恶名。董其昌认为是范昶搞的鬼,便跑去质问。但范昶表示自己从没做过这种事,专门到城隍庙起誓自证清白。
不久后,范昶病死,范家人认为是董其昌的逼迫害死了范昶,全家女眷登门哭闹。董家则讥讽水范昶自己起誓遭了天谴,将人驱逐。范家不甘受辱,向官府诉告。
这一场闹下来,董家的恶霸之名传遍当地。读书人不耻其行,结伴去董家对峙,双方为此打了起来,董家的华贵庭园也被人放火烧了。过了不久,百姓将董其昌的另一处在建书院也烧了,还将其题字匾额沉河,以示羞辱。
这件事在历史上有两说法,一说董其昌确实恶霸乡里,一说他是被对立党派迫害,被人造谣成了坏人。无论实情如何,对于文士而言,被同行抄家,作品被百姓沉河也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
但董其昌并未因此郁郁自省,在外辗转躲了半年,混乱结束后还是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朝局逆转后也继续回朝做了官,可见其没什么风骨和羞耻心可言,说文士不够清明,说名士,臭名倒是更出彩些。
潇洒规整的字里行间,有韵无骨
董其昌的人品是难以洗白了,他的字就毫无破绽吗?从艺术角度去看,也未见得。
董其昌的书法以行书、草书出名,格局规整,形意潇洒,被视为仙气之作。其书法之源始于颜真卿、王羲之、苏轼等大家,但独辟蹊径,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笔法重笔尖变化,如行云流转,风韵悠然,整体很有美感。
但细观其字,会发现他的字圆润缥缈有余,笃实不足,难寻根基与风骨。
书法大家经多年锤炼,一般都是墨上生根,棱角处自带风骨,而他的字却如舞风中,像凭空摇摆的枝叶,无根可言。
他的许多作品也是整体看上去和谐飘逸,按字细究时大部分字都笔迹平平,字迹左沉,左右结构的字,比例安排尤显瑕疵,越细看美感越弱,难逃过度神化之嫌。
“字如其人”在董其昌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其风格自傲清高又圆滑媚世,自利有余,暗藏逃逸之风,内里空泛,不可扛鼎,看起来奥妙,实则内涵不足。从才学和作品去看,董其昌却有可取之处,但还不配被捧上天。
“书学者有两观,曰观物,曰观我,观物以类情,观我以通德。笔性墨情,皆以其人性情为本,是则理性情者,书之首务也。”刘熙载《艺概》里的这番表述鞭辟入里,最能表现书法精粹。
书法不像绘画,内容万千无定式,它是一种以技术与个人审美去重复表达既有文学的艺术,内容的分量占比不高,关键在笔法与美感,也在执笔者的性情与才学。观其形、品其意、衡量其历史与道德价值,才是全面的书法品鉴。
被形所惑,舍弃风骨,其实是丢了书法的灵魂。没有灵魂与德性的作品被无限膜拜,是一种审美深度的搁浅和社会文明的退化。
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